717秋霞
717秋霞
巷子口那家老照相馆，玻璃橱窗里总是摆着些泛黄的照片。我小时候就常趴在窗边看，里头有一张特别显眼，是位穿着碎花衬衫的姑娘，站在一棵老槐树下笑。照片右下角，用褪了色的蓝墨水写着“717秋霞”。那字迹娟秀，像是有故事要讲。可老板也说不清来历，只说照片在他接手前就在那儿了，怕是有些年头了。
“717”像个密码，勾得人心里痒痒。是日期吗？七月十七号？还是个什么特别的代号？我问过好些老街坊，大家摇头的居多。只有住在后街的吴奶奶，听我提起时，眼神恍惚了一下，手里的蒲扇停了停。“秋霞啊……那姑娘，爱唱歌。”她只说了这么一句，就摇着扇子望向远处，不再多言。这话头，起得让人更琢磨不透了。
后来，我断断续续拼凑出一些碎片。有人说，秋霞是当年文工团的台柱子，嗓子亮，人又俊。那“717”，兴许是她们团里一次重要演出的日子。也有人说不对，她好像是为了照顾生病的母亲，才从团里回来的，回来后就再没离开过这条老街。那张照片，大概就是她回来那年夏天拍的。老槐树，碎花衫，还有那笑容，干净得像是把那个年代的阳光都收进去了。
我渐渐觉得，“717”或许不是日期，而是一种生活的注脚。它可能简单到只是一个门牌号，一个工号，或者一次平凡旅程的班次。但它和“秋霞”这个名字连在一起，就被时间镀上了一层光晕。我们总是这样，对模糊的旧事格外着迷，因为里头藏着自己没经历过的年代，和那些被岁月温柔抚摸过的人生痕迹。
照相馆老板后来收拾阁楼，还真找出本旧相册。里头有秋霞更多的照片，排练的，劳动的，和姐妹们的合影。照片里的她，眼神总是亮晶晶的。相册扉页有一行字：“给生活留点念想”。笔迹和那张照片上的一模一样。我忽然就明白了，为什么那张“717秋霞”被单独放在橱窗里。它可能不是她最光鲜的一张，但一定是她，或者某个在意她的人，最想留住的一个瞬间。那个瞬间里，有老槐树的荫凉，有夏天的风，还有一个姑娘对未来毫无保留的相信。
老街改造前，我又去了一次。照相馆要搬了，橱窗已经清空。我有点怅然，好像一个没听完的故事，突然合上了书页。过了两天，老板却托人给我捎来个小纸包。打开一看，竟是那张“717秋霞”的复制照片，背后用新笔迹写着：“故事听一半就好，剩下的，让人念着。”我捏着照片，站在已经变得陌生的巷口，忽然就笑了。
是啊，有些故事不必有结局。就像秋霞，她后来究竟去了哪里，过得怎样，似乎都不那么要紧了。重要的是，在某个夏天的光影里，有过那么一个美好的定格。它留在橱窗里，留在老街坊偶尔的闲谈里，也留在了像我这样偶然驻足的人心里。“717秋霞”，不再是一个谜题，它成了这条老街上，一个闪闪发光的记忆符号。每当想起，就觉得往日的风，又轻轻吹了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