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小女孩小雏菊
开小女孩小雏菊
楼下的花坛边上，不知什么时候冒出几丛小雏菊，星星点点的白，夹杂着嫩嫩的黄，怯生生的。我每天路过，总要看上两眼。这些小花呀，开得实在不起眼，没有月季的张扬，也比不上栀子那股扑鼻的香。它们就那么贴着地皮，一小簇一小簇地挤着，像谁不小心撒了一把米粒。
看着它们，我忽然就想起邻居家那个叫朵朵的小丫头。大概五六岁吧，也是这般安静，不怎么爱扎堆疯跑。她常常蹲在花坛边，一看就是老半天。有一次我忍不住问她：“朵朵，看什么呢？”她抬起头，小脸很认真：“阿姨，我在听花儿开呀。”我愣了一下，随即笑了。孩子的世界，真是奇妙。
“花开哪有声音呢？”我学着她的样子蹲下来。
“有的！”她用力点点头，声音细细的，“你得很安静很安静，才能听到。是‘咻’的一下，很轻很轻的，像……像撕一张特别薄的纸。”
那天下午，阳光暖暖的，风也软软的。我陪着她“听”了一会儿。当然，我什么也没听到，只听见远处隐约的市声，近处风吹过叶子的沙沙响。但我好像又确实听到了点什么——不是用耳朵，是用心里某个角落。那是一种极细微的悸动，对于生长，对于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，生命自顾自完成的那场盛大仪式。
这大概就是生命绽放最初的模样吧。不为了给谁看，也不计较有没有掌声。时候到了，便舒展花瓣，露出嫩黄的花心，完成一朵花的使命。简单，纯粹，自带一种不容置疑的庄严。
后来我留意到，朵朵自己也像一朵小雏菊。她喜欢捡掉在地上的花瓣，小心地夹在图画书里；会把摔疼了翅膀的蚂蚁挪到安全的地方；会仰着头，看云一看就是半天。她妈妈有时会嗔怪：“这孩子，老是发呆。”可我觉得，那不是发呆。那是一种专注力，是孩子与这个世界最直接、最深入的对话。她的心是静的，所以能听见花开，能看见我们大人早已忽略的、万物细微的颤动。
我们大人呢？我们的心，好像总是被塞得满满的。忙着赶路，忙着计较，忙着看向很远很大的目标。我们欣赏盆栽里名贵的兰花，赞叹花园里成片的玫瑰，却很少会为了脚边这几朵不起眼的小雏菊，真正地蹲下身子。我们可能早已忘记了，该怎么去“听”一朵花开。
再后来，花坛里的小雏菊渐渐开得多了些，连成一片淡淡的星雾。朵朵还是常去看。有一天，她小心翼翼地摘了叁朵最小、最完整的，捧在手心递给我：“阿姨，送给你。它们今天早上刚‘咻’地一下开的，可新鲜了。”
我接过来，那柔软微凉的花瓣触感，一直印在指尖。我把它们养在了一个小小的清水杯里，放在书桌一角。它们陪了我好几天。枯萎的时候，花瓣微微卷起，却还是干净的白色。
如今，每当我感到心浮气躁，被各种喧嚣推着走的时候，我就会想起那个下午，想起那几朵小雏菊，想起朵朵说的那声“咻”。我会试着停下来，深呼吸，学着把心里的嘈杂一点点清空。或许，我们也需要给自己留一点这样的空白，一点能听见生命细微声响的安静。就像给一朵花，留出从容绽放的时间和空间。
楼下的雏菊，一季开了，一季又会再来。而那份由一个小女孩和几朵野花带来的、对于专注力与生长的触动，却在我心里悄悄地扎了根。它提醒我，最美的绽放，有时就藏在最安静的注视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