色狠狠久久
色狠狠久久
老陈最近总爱往他那个小阳台上钻,一待就是大半天。老伴儿喊他吃饭,得喊上两叁声,他才慢悠悠地应一句:“就来,等我看完这点儿。”看什么呢?不是手机,也不是书,就盯着那几盆花。准确地说,是盯着刚开的那一盆杜鹃。
那花开得,可真叫一个“狠”。怎么说呢?不是温柔婉约的那种粉,也不是羞羞答答的红。那是种不管不顾、泼天泼地的浓艳,像把所有的生命力都拧成了颜色,一股脑地泼洒出来,红得发紫,紫里透亮,亮得甚至有点“扎眼”。花瓣厚墩墩的,层层迭迭,挤挤挨挨,把绿叶都快盖得看不见了。老陈看着,心里头就蹦出这么个词儿:色狠狠。
这“狠”劲儿,让他想起年轻时候的事儿。那会儿在厂里跑供销,天南地北地闯。有一次在西北,车子抛锚在荒原上,前不着村后不着店。等救援的时候,太阳正落山。嗬,那天边的晚霞,他到现在都记得。那颜色,就跟烧透了的铁水似的,从金黄到橙红,再到绛紫,铺满了大半个天空,浓烈、厚重、不讲道理,也是这么一股子“狠”劲。那时候觉得,天地可真够大,颜色也真够有力量。
可现在呢?颜色好像都变“薄”了。手机屏幕里的图片,花花绿绿,一闪就过;街上的广告牌,亮度刺眼,却总觉得隔着一层。什么都快,什么都新,可那颜色,好像很难再落到心里头去。用老陈的话说,就是“不挂色儿”,看过也就看过了。
但这盆杜鹃不一样。它的“狠”,是扎根在土里的,是吸饱了水分、晒足了太阳,一寸一寸从骨子里挣出来的。你瞧它那样子,开得那么“满”,那么“足”,没有一点虚头巴脑。这种饱满的生命力,看着就让人心里头踏实,甚至有点羡慕。人活一辈子,能不能也这样“狠狠”地活一回?把想做的事,想付出的感情,也都这么不管不顾、淋漓尽致地泼洒出去?
老伴儿端着杯茶走过来,放在他旁边的小凳上:“瞅什么呢?眼珠子都快掉进去了。”老陈指了指那花:“你看这颜色,多实在。”老伴儿瞥了一眼:“开得是旺,可再旺,也有开败的时候。你这‘色狠狠’,能狠多久?”
这话倒是把老陈问住了。是啊,花无百日红。这浓到极致的颜色,注定是短暂的。可奇怪的是,老陈觉得,正是因为它知道自己时日无多,才拼尽全力,开成这样一幅“狠”模样。这种“狠”,恰恰是为了对抗那个“不久”。
他想,这大概就是“久久”的另一种意思吧。不是物理时间上的长久,而是一种“劲儿”的绵长。那种全力以赴的瞬间,那种生命浓度达到顶点的状态,会在看花人的记忆里,刻下深深的印子。很多年后,你可能忘了那花具体的样子,但忘不了当时心里头被那“狠”色撞一下的感觉。那种震撼,那种对生命力的直接感受,反而能“久久”地留在心里。
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照过来,给那盆杜鹃又镀上了一层金边。颜色似乎更加沉郁,更加厚重了。老陈端起微凉的茶,喝了一口。他突然觉得,人啊,怕的不是颜色不够“狠”,怕的是活得温吞水似的,既没有“狠”过,自然也就没什么东西,能值得在心里头“久久”地回味了。这盆花,倒是给他上了一课。
阳台外,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,那是另一种人造的、流动的“色”。而这一方小天地里,这一盆“色狠狠”的花,正用它短暂而极致的绽放,诉说着某种对于生命、对于时间的、可以“久久”思量的话题。老陈没说话,只是静静地陪着它,直到夜色完全降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