蘑菇湿地测测福利院入口
蘑菇湿地测测福利院入口
说真的，要不是老陈指路，我可能在这片湿地里转悠一天也找不到那个地方。四周都是齐腰高的芦苇和水草，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植物根茎腐烂的、湿漉漉的味道。脚下的路，与其说是路，不如说是前人踩出来的、一溜歪斜的泥泞脚印，你得小心翼翼地踩在那些稍微凸起的草墩子上，不然半个脚掌就得陷进那黑乎乎的泥水里。
老陈只告诉我，要找一块长得特别密的“蘑菇圈”。我当时还纳闷，蘑菇？这水汪汪的地方能长出什么像样的蘑菇来。可等我真瞧见了，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。那是一片地势稍高的土丘，上面密密麻麻长满了灰白色的、伞盖小小的蘑菇，它们围着土丘长了一圈，严严实实的，像给那个小土包镶了一道毛边。而在蘑菇圈朝向西南的方位，有一个明显的缺口，那里的蘑菇长得稀疏些，露出后面一丛格外茂盛的、墨绿色的苔藓。
我拨开那丛苔藓，后面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泥土或树根，而是一扇低矮的、用老旧的木板拼接成的门。门板已经黑得发亮，上面没有任何字样，只有岁月和湿气留下的深深浅浅的纹路。门虚掩着，露出一道缝隙，里面透出一点昏黄的光，还有一股干燥的、混合着旧书和草药的气味飘出来，与外面湿漉漉的世界截然不同。这大概就是入口了，我心里嘀咕着，这地方藏得可真够深的。
我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弯腰钻了进去。里面是一条向下的、窄窄的甬道，墙壁是夯实的泥土，摸上去干燥而坚实，壁上隔一段就嵌着一盏小小的、玻璃罩子的油灯，光线就是从这里来的。脚下的台阶被磨得光滑，往下走了大概二叁十级，空间豁然开朗。我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类似门厅的地方，眼前的光景让我愣了好几秒。
这里完全不像它的入口那样不起眼。一个宽敞的大厅，挑高很高，屋顶开着几扇天窗，明净的阳光成束地照下来，能看见光柱里缓缓浮动的微尘。大厅周围有好几个通道，通向不同的区域。最让我惊讶的是这里的“生态”，大厅中央甚至有一小片人工挖掘的水池，里面游着几尾红鲤鱼，池边摆着些郁郁葱葱的盆栽。几个孩子正围在一个大桌子旁，安静地做着什么手工，一个穿着棉布裙子的阿姨轻声指导着。这里温暖，干燥，充满生活气息，和外面那个神秘、潮湿的蘑菇湿地仿佛是颠倒的两个世界。
后来我才知道，这个所谓的“福利院”，并不像常规意义上的机构。它更像一个安静的庇护所，接纳的大多是一些在寻常社会里显得有些“格格不入”，或者需要短暂喘息的人。孩子们有他们的课堂和游戏室，成年人也有自己读书、做手工、甚至是发呆的角落。大家互不打扰，却又奇异地构成一个整体。那个指引我来的“蘑菇圈”，据说是很早以前一位喜欢研究菌类的住客无意中培育留下的，年复一年，就成了一个最自然的路标。
我在那里待了一个下午，和几个人简单聊了聊。他们说话都不急不缓的，眼神很平静。我问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，答案五花八门，有的说是朋友介绍，有的说是在网上看到些语焉不详的指引，还有的，干脆就是像迷路一样，在湿地里乱转，最后被那圈蘑菇“绊”住了脚，发现了这个入口。似乎来到这里，本身就带着点机缘巧合的味道。
离开的时候，还是那位穿棉布裙的阿姨送我。她没有送我到大门口，只是指了指向上的甬道。我沿着原路返回，再次钻过那扇低矮的木门，拨开苔藓，重新站在那个蘑菇圈里。夕阳已经西斜，给湿地的水洼染上一层金红。回头再看，那丛苔藓已经严丝合缝，几乎看不出后面别有洞天。只有那股特殊的、干燥温暖的气息，似乎还残留在我衣服的褶皱里，提醒我刚才的经历并非幻觉。这个入口，连同它背后那个静谧的空间，就这样巧妙地藏在了一片生机勃勃而又人迹罕至的湿地之中，沉默地等待着那些需要它，并且有缘能找到它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