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丈夫面前被
在丈夫面前被
林月放下手机，指尖有点凉。厨房的炖锅咕嘟咕嘟响着，是丈夫爱喝的玉米排骨汤。她盯着那袅袅上升的白汽，心思却飘到了下午那条短信上。发信人是她大学时代最要好的朋友薇薇，内容只有一句：“我下周叁到，住叁天。有些事，想当面和你聊聊，对于陈年的。”
陈年。这个名字像一枚生锈的图钉，轻轻按进了记忆的软木板上，不疼，却有个清晰的凹痕。他是林月的初恋，也是薇薇曾经半开玩笑半认真说过“也欣赏”的人。那段青春往事，早在林月嫁给李航的那天，就被她自己打包封存，塞进了内心最不起眼的阁楼。她以为早已落了厚厚的灰。
“想什么呢？汤要扑出来了。”李航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厨房，从身后轻轻环住她，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。他身上有刚下班带的、淡淡的室外尘嚣味，混合着家里熟悉的洗涤剂香气。林月心里蓦地一紧，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来，说不清是愧疚，还是慌乱。她下意识地侧了侧身，仿佛想躲开这温暖的拥抱，又仿佛想把自己藏进去。
“没……没什么。薇薇要来了，下周叁。”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常，拿起汤勺搅了搅锅。
“好事啊。你们姐妹好久没见了。到时我请个假，咱们一起请她吃顿饭。”李航松开她，去洗手，声音里是全然的愉悦和信任。水声哗哗，衬得林月心里那点嘀咕更加清晰。她忽然意识到，薇薇那句“当面聊聊”，像一颗投入静水的小石子。而泛起的涟漪，第一个触碰到、或者说，第一个被这涟漪暗暗推开的，竟是身边这个毫无察觉的丈夫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林月有些心神不宁。她打扫卫生时格外用力，好像能把心里那点不安也擦掉。和李航说话，有时会走神。夜里躺在他身边，听着均匀的呼吸声，她会想，究竟在怕什么？怕薇薇提起旧情？怕自己失态？还是怕……怕某些早已过去的影子和感受，被骤然拿到如今安稳的日光下，拿到丈夫全然信任的目光面前？那种感觉，就像自己的一部分历史，突然要被迫“展览”。而丈夫，成了那个毫无准备的观众。
周叁转眼就到。机场接到薇薇，两个女人又笑又抱。薇薇还是那么明艳，话语像珠子似的滚落。饭桌上，李航热情招待，讲着工作中的趣事，气氛很好。林月稍稍松了口气。直到晚餐快结束，薇薇抿了一口酒，眼神在餐厅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迷离，她笑着，目光掠过李航，最后落在林月脸上：“月月，你还记不记得，毕业散伙饭那晚，陈年喝多了，在操场边拉着你说的话？”
空气有几秒钟的凝滞。林月感觉脸上的笑容有点僵。她不用看，也能感觉到身旁李航投来的、带着些许好奇的温和目光。那目光此刻像一片透明的玻璃，隔在她和那段往事之间，而她，正被照得无处遁形。
“啊……那么久的事，谁还记得清。”林月端起茶杯，想用热气遮掩一下。她感到一种微妙的“被审视”，虽然丈夫的目光并无猜疑，朋友的话语也无恶意。但这种突然被推入“过去时”的剧情，并站在“现在时”的伴侣面前的感觉，让她很不自在。仿佛有两个时空在此刻交迭、挤压着她。
薇薇似乎没察觉，或者说，她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，咯咯笑着继续说下去。李航也听着，偶尔还附和着笑笑。林月却听得有些恍惚，那些名字和场景，遥远又清晰。她忽然明白，自己这几天的忐忑，或许并非源于对旧情的留恋，而是害怕一种“不忠”的错觉——哪怕只是言语上的、回忆上的。她害怕在丈夫坦诚的目光里，自己会因为一段与他无关的过往，而显得有一丝一毫的闪烁。
这顿饭的后半段，林月吃得有些沉默。好在薇薇很快转换了话题，聊起了别的。送薇薇回酒店后，回家的路上，车里很安静。李航开着车，忽然伸手过来，握了握林月放在膝上的手。
“累了？”他问。
“嗯，有点。”林月回握他，手心有薄薄的汗。
“你这个朋友，挺有意思的。”李航笑了笑，语气平常，“不过，她提起的那些人那些事，好像离我们好远了，像上辈子似的。”
林月心头那根绷了几天的弦，“啪”地一声，轻轻松开了。原来他并非毫无察觉，他只是选择了一种最宽广的方式去理解——他把那些都归入了“我们”之外遥远的、无关的时空。他没有问，没有疑，只是用一句“我们”，稳稳地把她拉回了此刻共同拥有的现实里。
夜晚，林月靠在床头，看着丈夫睡着的侧脸。那一刻的“被展示”、那瞬间的忐忑，此刻都沉淀了下去。她忽然觉得，或许每段婚姻里，都会有些这样的时刻——属于个人的记忆碎片，偶然被带到伴侣面前。重要的不是碎片本身，而是伴侣投向它的目光，是疑惑、是计较，还是像李航这样，一片温然的包容。这种包容，不是不在意，而是基于信任的、更深的懂得。懂得每个人都有来路，而最重要的，是此刻携手同行的去路。
窗外的月光流进来，淡淡的。林月轻轻躺下，往丈夫身边靠了靠。阁楼上的灰尘，就让它继续落着吧。眼下的温暖，才是真真切切的。她闭上眼睛，一夜无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