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你tm别 了苏朱
啊你tm别 了苏朱
苏朱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,整个人瘫进靠垫里。屏幕还亮着,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他刚发出去的:“行,那就这样吧。”后面跟着个句号,硬邦邦的,像块小石头。
屋里安静得能听见冰箱的嗡嗡声。他盯着天花板,心里那点烦躁像水渍,慢慢洇开。刚才那股子冲动劲儿过去了,现在剩下点什么?好像是空。又好像不是空,是种被什么东西拽着往下沉的感觉,不痛快,黏糊糊的。
这事得从半个月前说起。老同学拉了个群,说搞个小聚会。苏朱进去一看,嚯,好些个多少年没见的名字。开始大家还挺客气,回忆回忆当年谁翻墙逃课被逮,谁给女生传纸条闹笑话。气氛热络,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那股怀旧的热乎气儿。苏朱也跟着乐,手指头敲字敲得飞快。
可不知道从哪天开始,味儿有点变了。有人开始晒车钥匙,照片“不小心”拍到方向盘上的标志。有人聊起最近的投资,数字后面跟着好几个零。话题不知不觉就拐到了“混得怎么样”上。群里安静的时候多了,发言前好像都得掂量掂量。苏朱打了一行字,想想,又删了。再打,再删。最后发出去个表情包,龇牙笑的,显得没心没肺。
他想起以前可不是这样。上学那会儿,苏朱、大鹏、还有几个哥们,下了晚自习蹲在马路牙子上,分一包辣条,能聊到宿舍关门。说的都是些没边没际的幻想,或者单纯骂骂今天的考试真难。那时候,说话不用想,痛快。
刚才在群里,就是大鹏,蔼了他一下。“苏朱现在可是大设计师了,接个项目顶我们干半年吧?”后面跟了个滑稽笑的表情。这话看着是捧,可苏朱盯着那几个字,手指头悬在屏幕上,半天没动。他最近是接了个还可以的活儿,可钱还没到手,甲方难缠得让他掉了不少头发。他想解释,又觉得没劲。想顺着玩笑承认,喉咙里更像堵了团棉花。
最后他回了句:“哪有,瞎混。”干巴巴的。
紧跟着,另一个人接话:“谦虚了哈!回头得请客!”下面跟了一排“+1”和酒杯的表情。屏幕刷得飞快,那些表情包鲜艳热闹,却让苏朱觉得离那群人,离那个叫“过去”的东西,越来越远。好像有层透明的膜隔在中间,彼此看得见,但声音传过来已经变了调。
他突然就觉得特别没意思。那种必须表演、必须符合某个“预期”的疲惫感,一下子涌上来。他快速打了开头那句“行,那就这样吧”,发了出去。没等回应,直接退出群聊,设置了免打扰。动作一气呵成,带着点赌气的狠劲。
可现在,气撒完了,人却更空了。他是不是太冲动了?是不是显得特不合群、特小心眼?人家也许就是开开玩笑。他心里两个小人开始打架。一个说,你这社交压力受不了,玻璃心。另一个小声嘟囔,我只是不想那么累了,就想说点实在话,怎么这么难。
这大概就是成年人的社交压力吧。看不见,摸不着,但无处不在。像空气,平时不觉得,闷的时候才感到它沉甸甸地压着胸口。在那些热闹的群里,在那些精心编排的朋友圈底下,在那些必须出席的饭局上。你得笑,得接话,得展示你过得“不错”,至少不能掉队。真实的窘迫、偶尔的迷茫、简单的无聊,这些玩意儿,好像不太被允许大大方方地端出来。
苏朱坐起来,拿起手机。屏幕暗了,映出他自己有点模糊的脸。他忽然想起刚才扔手机前,瞥见大鹏私聊发来一条消息,还没来得及看。他划开屏幕。
大鹏的消息就一行字:“啥时候真聚聚?就咱俩,吃烧烤,骂骂街。群里太吵,没劲。”
苏朱看着这行字,看了好一会儿。然后,他肩膀那块绷着的劲儿,不知不觉松了一些。他好像透过这行字,又看到了那个蹲在马路牙子上、满手辣条油的少年。
他慢慢打字,这次很慢,但没删:“好。就明天。老地方。”
发出去后,他把手机放在一边,走到窗边。外面天色暗下来了,楼宇亮起零零星星的灯。那些灯光不扎眼,温温和和的。他想,也许人际关系这东西,就像这些灯。不需要每一盏都璀璨夺目,照亮半边天。有那么一两盏,知道你什么时候需要光,知道你本来的颜色,能让你安心地“在”那里,不表演,不比较,就足够了。其他的,太亮太吵的,暂时关上,也没啥。
夜风从窗缝溜进来,凉丝丝的。苏朱深吸一口气,又缓缓吐出来。那团堵着的棉花,好像被这阵风吹散了一点。他感觉,今晚能睡个好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