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河剧集网办公室的交易
冰河剧集网办公室的交易
李维推开“冰河剧集网”会议室玻璃门的时候，里头已经烟雾缭绕。制片主任老陈和那个被称为“王总”的投资人分坐长桌两端，像两头沉默的、互相估量着斤两的兽。桌上那盆蔫了的绿萝，在烟熏火燎里显得更加没精打采。李维心里咯噔一下，知道今天这关，怕是不好过。
冰河剧集网，名字听着挺酷，其实这两年日子跟掉进冰窟窿差不多。流量被几个巨头平台瓜分殆尽，自家押宝的几部剧又接连扑街，账面上的钱，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清楚。这次王总愿意来谈，据说是看中了他们手里一个囤了叁年的古装剧本。那本子李维看过，骨架不错，就是细节糙了点，需要大笔钱打磨。
“李维，来来，坐。”老陈招呼他，脸上堆着笑，但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疲惫。“王总对我们那个《风起陇西》的项目，很有兴趣。”王总没接话，只是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光亮的桌面，嗒，嗒，嗒，声音不大，却敲得人心慌。他慢悠悠开口，带着点南方口音：“本子嘛，有点意思。但这年头，有意思的本子多了去了。我看重的，是你们的制作能力，还有……灵活性。”
“灵活性”叁个字，他咬得有点重。李维和老陈交换了一个眼神。他们太懂这个词在行业里的潜台词了。果然，王总接下来的话，直接切中了要害。“我这边资金可以马上到位，但有几个小条件。第一，女一号得用我推荐的人。第二，剧本里几个关键情节，得按我给的思路调整一下，更‘贴合市场’嘛。第叁，植入广告的位置，得给我们预留足。”
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。窗外传来楼下快递车的倒车提示音，显得格外刺耳。李维脑子里飞快地盘算。王总提的人，他知道，是最近靠着短视频火起来的一个网红，演技嘛……只能说勇气可嘉。改剧情，意味着故事核心可能变味。至于广告，那更是直接影响观感。可拒绝呢？公司下个月的工资，可能就发不出来了。手底下几十号人，都眼巴巴等着呢。
老陈干咳了一声，试图缓和气氛：“王总，您提的这几点，我们理解。不过女一号的人选，是不是再斟酌？我们有个合作过的演员，演技很扎实，气质也贴……”王总摆摆手，打断了他，脸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：“老陈啊，市场认的是热度，是话题。演技？那是锦上添花的东西。咱们做的是生意，不是艺术，对吧？”
这话像根针，扎在李维心口上。他想起自己刚入行时，跟着前辈熬夜改剧本，为一个镜头反复打磨的日子。那时候大家嘴里念叨的，还是“内容为王”。可现在，“生意”两个字，压得一切都变了形。他看着老陈，老陈的背似乎更驼了一些，眼神躲闪着，最终落在了桌面的烟灰缸上。
漫长的沉默。李维甚至能听到自己太阳穴血管突突跳动的声音。他知道，老陈在挣扎。公司是老陈一手创办的，像他的孩子。可眼下，这个孩子快要饿死了。是坚持喂它一口或许干净但稀薄的米汤，还是接过别人递来的、不知道掺了什么的蛋糕？
“王总，”老陈终于又开口，声音有点沙哑，“您说的，我们原则上……可以谈。具体细节，我们让李维这边尽快出一版修改方案和植入计划，您过目？”王总满意地笑了，掐灭了烟蒂：“这就对了嘛！合作，讲究的就是个痛快。来，以茶代酒，预祝我们项目大火！”
玻璃杯碰在一起，发出清脆却空洞的响声。李维跟着举杯，嘴里泛起的却是苦涩。他知道，从这一刻起，那个叫《风起陇西》的故事，已经不再是当初他们热切讨论的那个故事了。它变成了一件商品，一次筹码，一场在狭小会议室里达成的、关乎生存的内容交易。
会议散了，王总带着助理先行离开。办公室里只剩下李维和老陈，还有那久久散不去的烟味。老陈瘫坐在椅子上，望着天花板，长长叹了口气：“有时候我在想，咱们坚持的那些东西，到底值几个钱？”李维没接话。他走到窗边，推开窗户，冷风一下子灌进来，冲淡了屋里的浊气。楼下街道车水马龙，霓虹闪烁，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计奔波。
这或许就是行业的现状，理想在现实面前，常常需要做出让步。一次次的版权谈判，一场场的资源置换，核心早已不只是故事本身。他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会议室，那张长桌仿佛一个巨大的谈判场，而他们刚刚，又完成了一次典型的行业博弈。只是不知道，这次交易换来的生机，最终会滋养出怎样的果实。是昙花一现的数据泡沫，还是能真正留下点痕迹的东西？他没有答案。只知道明天一早，他就要开始修改那份曾经珍视的剧本了。风还在往屋里吹，那盆绿萝的叶子，似乎轻轻晃动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