体院体育生的沦陷2022
体院体育生的沦陷2022
那年开春，训练馆里还弥漫着熟悉的橡胶和汗水味儿。李明像往常一样，在单杠上咬着牙做引体向上，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绷得紧紧的。他是队里四百米栏的尖子，教练眼里的好苗子，每天的生活简单得像刻度尺：起床、训练、吃饭、再训练、睡觉。手机对他来说，就是个看时间、接通知的玩意儿。用现在的话说，他那会儿活得特别“实”，脚踩在跑道上，心就跟着踏实。
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？好像就是那个无所事事的周末午后。队友小胖神神秘秘地凑过来，给他手机屏幕上划拉着一个础笔笔，“看看这个，可带劲了，刷着根本停不下来。”李明瞥了一眼，花花绿绿的短视频，一个接一个，确实有点意思。他下载了，心想，训练完累成狗，躺床上刷十分钟，就当放松了。
可这玩意儿，像个无底洞。起初是训练间隙刷，后来吃饭也看，上厕所也带着。那些精心设计的算法太懂人了，永远知道你下一个想看点啥。热血的体育集锦、搞笑的段子、还有那些他从未接触过的、光鲜亮丽的生活方式……屏幕里的世界，节奏快、刺激强、色彩浓，比日复一日枯燥的跑道，有吸引力多了。他的注意力，就像被悄悄撕开了一个口子，以前能全神贯注听教练讲叁小时技术要领，现在听十分钟就忍不住想摸手机。
更可怕的是身体的变化。晚上刷到一两点，第二天清晨的体能训练就成了噩梦。起跑慢了，冲刺软了，过栏的节奏乱七八糟。教练的吼声在耳边炸开：“李明！你魂儿丢哪去了？腿是借来的吗？”他低着头，汗水滴在地上，心里却想着昨晚没看完的那个连续剧。他知道自己不对，可一到晚上，手指就像有自己的想法，又点开了那个图标。那种即时满足的快乐太容易了，比在跑道上追逐那零点几秒的提升，轻松何止百倍。
赛季前最后一次测试，他跑出了入队以来的最差成绩。冲过终点线，他扶着膝盖大口喘气，肺里火辣辣地疼，但心里却是一片冰凉的空洞。那天晚上，他没刷手机，盯着天花板发呆。他想起小时候，为了跑快点，磨坏了一双又一双鞋；想起第一次达标时，抱着爸妈又哭又笑。那个曾经眼神像豹子一样盯着终点的自己，好像被一层看不见的“数字迷雾”给裹住了，力气和心气儿，都悄无声息地漏光了。
手机屏幕在黑暗里幽幽地亮了一下，又熄灭了。李明翻了个身，把脸埋进枕头里。他好像有点明白了，打败他的不是厉害的对手，也不是严酷的训练，而是那个二十四小时揣在口袋里、看似无害的小方块。它没偷走他的时间，是它把时间切得粉碎，然后一片一片，喂给了虚无。
2022年秋天，队里贴出了新赛季的集训名单。李明的名字，不在上面。有人看见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看台上坐了很久，手机屏幕朝下，扣在身边。风吹过空旷的跑道，扬起细细的尘埃。没人知道他具体想了什么，但有些“沦陷”，未必是终点。或许，只是另一个需要拼尽全力，才能跨过去的栏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