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太的情人
太太的情人
老张发现这事儿，纯粹是个意外。那天他提早下班，想给妻子一个惊喜——结婚十五年了，他偶尔也想浪漫一把。钥匙插进锁孔，转动，门开。客厅里静悄悄的，却隐约有种陌生的气息，不是饭菜香，也不是熟悉的洗衣液味道。那是一种很淡的、带点苦味的香气，像某种高级男士须后水，混在空气里，几乎抓不住。
他喊了声“我回来了”，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显得有点突兀。卧室的门虚掩着，妻子晓雯应声走出来，脸上掠过一丝他没看懂的神色，像是惊讶，又像是别的什么。“今天怎么这么早？”她问，声音比平时高了一点。老张没答话，他的视线落在了茶几上。那儿放着一只咖啡杯，白色的骨瓷，杯沿印着半个极浅的唇印，杯底还残留着一点深褐色的液体。那杯子，不是他们家的。
“有客人？”老张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随意。晓雯顿了顿，拢了拢耳边的头发：“哦，刚物业小刘来送通知，顺便给他倒了杯水。”老张“嗯”了一声，没再追问。小刘？那小青年身上永远是汗味和烟味，可不会有这种清冷的苦香。他没戳破，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硌了一下。那杯子很快被晓雯收走了，洗得干干净净，放回橱柜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老张变得格外留心。他发现晓雯换了一款新的护手霜，味道也是那种清苦的调子。她刷手机的频率高了，有时看着屏幕，嘴角会不自觉地上扬，那是很久没在他面前露出过的、带着点少女气的笑意。晚上，她靠在床头看书，那本书叫《午夜降临前抵达》，老张瞥了一眼作者名，是个陌生的外国名字。书页间，夹着一枚压扁的银杏叶书签，边缘都焦黄了，显然有些年头。
老张没吵没闹，他甚至有点好奇。这个“情人”是谁？是什么样的人，能让平静如湖水的婚姻生活，泛起这样隐秘的、只有她一人知晓的涟漪？他观察着，猜测着，心里那点被背叛的恼怒，奇怪地渐渐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。他想起自己已经多久没注意过晓雯读什么书，用什么东西，脸上有什么样的表情了。他们的日子，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，平稳，安全，但也…乏味。
一个周末的午后，晓雯在阳台侍弄她那几盆半死不活的花。老张踱过去，装作不经意地指着那盆长势最好的栀子：“这盆你倒是照顾得挺用心。”晓雯头也没抬，手指轻轻拂过油亮的叶片：“它不一样。别的花，浇水施肥就行。它得懂，得用心感受它是渴了，还是闷了。”她说完，自己也愣了一下，似乎意识到说了些不寻常的话。
老张忽然就明白了。那个“情人”，或许从来就不是某个具体的人。那可能是她藏在心底的一点念想，一段早已远去的青春记忆，一个通过书籍、香气、或某种执着养护的植物所构筑的、完全属于她自己的精神角落。那是她对抗庸常生活的一点点“走私”，是她身为妻子、母亲之外，仅仅作为“晓雯”这个人，所偷偷保留的一口自由呼吸。
他没有再去探寻那香气的来源，也没有问起那枚旧书签的故事。有时，他看到晓雯对着那盆栀子花出神，眼神飘到很远的地方，他会默默走开，泡上一杯她爱喝的茶，轻轻放在她手边。婚姻这座围城，门里是他们共同经营的生活，坚实而具体；而每个人，或许都需要一扇只属于自己的、看不见的窗。那窗外是什么，不重要。重要的是，她知道那扇窗在那里，并且，他默许了它的存在。
茶几上，慢慢又出现了那款苦香味的护手霜。老张偶尔闻到，不再觉得刺鼻。那味道，成了这个家里，一个心照不宣的、安静的注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