色伊人久久
色伊人久久
前些日子整理旧书，从箱底翻出一本纸张泛黄的《诗经》。信手一翻，正好是那首《蒹葭》。“蒹葭苍苍，白露为霜。所谓伊人，在水一方。” 我默念着这几句，手指划过微微凹陷的铅字，心里头忽然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。这“伊人”两个字，在舌尖上打个转，仿佛带着千年前河畔的雾气，凉丝丝的，又有点抓不住的惆怅。
你说这“伊人”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？书上注解得明白，说是指心中思慕的女子。可我觉得，这解释好像把话说满了，反而少了那股子韵味。她可能是一个具体的人，是少年梦里擦肩而过的裙角；也可能根本就不是一个人，是某种求而不得的理想，是隔着江水望见对岸的灯火，亮晃晃的，让你总觉得走过去就能触到温暖。这种“隔”，这种距离感，恰恰是“伊人”最动人的地方。太近了，看得太真切，或许那份朦胧的美就散了。
这就让我想起咱们现在的生活。什么都快，什么都讲求即时。想见一个人，视频电话拨过去，连对方眼角的细纹都看得清。想要什么，手指点几下，隔天甚至当天就能送到手里。方便是真方便，可有时候，是不是也把那份“在水一方”的期待和琢磨给弄丢了？我们好像很少再对什么东西，怀有那种悠长的、带着点焦灼又甘之如饴的“思慕”了。
“色伊人”这个说法，倒有点意思。我琢磨着，这“色”恐怕不单指容颜之色。山川有色，四季有色，黄昏天边那一抹转瞬即逝的晚霞也有色。“伊人”之所以令人魂牵梦萦，除了她本身，更在于她周身笼罩的那层“光晕”，那种独特的氛围和色彩。是记忆给她镀上的金边，是距离为她蒙上的轻纱。这色彩，是旁观者用自己的心思一点点渲染上去的。所以古往今来，最美的“伊人”，似乎总在画里，在诗中，在戛然而止的故事里，唯独不在触手可及的日常琐碎里。那份“色彩”，需要距离和想象来滋养。
而“久久”二字，更是关键。不是一时兴起的热闹，不是叁分钟热度的心动。它是“求之不得，寤寐思服”的辗转反侧，是时间河流冲刷后，不仅没有褪色反而愈加清晰的印记。像一坛老酒，埋在心底某个角落，偶尔启封，气味醇厚得能醉人。这份“久久”的牵挂，让“伊人”超越了具体形象，成了生命里一个温柔的坐标。你未必真想抵达，但她就在那里，告诉你，你曾经那样真挚地向往过、凝视过。
我们现在还谈“伊人”吗？好像谈得少了。但我们心里，大概都还是需要这么一个“伊人”的。她可能是一份还没实现的人生志趣，是一处心心念念却总没成行的远方，或者，就是记忆中某个平凡午后，家人闲坐时那盏茶的温度。她给我们一种“引而不发”的力量，让日子不只是眼前的奔走，还有一缕值得长久回望的柔光。
合上旧书，窗外的天色将晚未晚。城市的天际线参差不齐，染着淡淡的灰紫色。我忽然觉得，每一个在生活里依然有所向往、有所等待的人，心里都住着一位“色伊人”。她不必清晰，但始终存在；她无法轻易触及，却让你的人生，因此有了一抹值得久久回味的底色。这底色，或许就是我们对抗时间流逝与日常庸常的，一点点浪漫的倔强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