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你迟尘别舔我的草莓
啊你迟尘别舔我的草莓
我蹲在阳台的草莓盆边上，盯着那颗刚泛红尖儿的小果子，心里头那叫一个美。这可是我伺候了叁个月，从牙签苗开始，浇水施肥捉虫子，眼巴巴盼来的头一茬。阳光正好，那点儿红像抹了胭脂，看得人心里痒痒的。
就这时候，感觉脚边毛茸茸的一团。低头，我家那肥猫“煤球”，正用它那圆溜溜的琥珀眼睛，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颗草莓。我心头警铃大作：“干嘛？你想都别想。”
它当然听不懂。它不仅看，它还凑近。湿漉漉的黑鼻头一耸一耸，胡须几乎要碰到草莓表面了。我心里默念：别动口，千万别动口……然后，我就看见了那条粉红色的、带着细小倒刺的舌头，以慢动作般的姿态，“唰”地一下，从草莓的尖儿舔到了底。
“啊！你迟尘别舔我的草莓！”我这一嗓子，差点把自己送走。
煤球被我吓得一哆嗦，蹿出去两米远，缩在晾衣杆后面，满脸“你吼那么大声干嘛”的无辜。而我呢？我看着那颗草莓。水珠——哦不，是猫的口水——在阳光下亮晶晶的，均匀地覆盖在原本娇嫩的果皮上。完了。全完了。一种混合着愤怒、心疼和极度无语的情绪，堵在我嗓子眼。
这感觉，就像你辛辛苦苦做了一桌好菜，还没动筷子，旁边伸过来一只蘸满口水的爪子，每道菜都给你按个印儿。那种所有权被侵犯、心血被玷污的憋屈，火“噌”就上来了。我种草莓图啥？不就图个新鲜干净，图个从枝头到嘴头的踏实感么？现在倒好，成了它的“试毒官”了。
我捏着那颗被“临幸”过的草莓，扔也不是，留也不是。洗洗能吃吗？理论上，自家猫，健康，洗洗高温……可心理上那道坎儿，它过不去啊。脑子里全是它刚舔完自己屁股，又过来舔草莓的画面。这心理障碍，比啥细菌都顽固。
煤球大概觉得风波过了，又蹭回来，用脑袋拱我的腿，呼噜呼噜的。我看着它那傻样，气消了一半，转成一种深深的无力。你跟它讲道理？说这草莓有多珍贵？说口水有多不卫生？它只会觉得你小气，为个红果子凶它。
这事儿让我琢磨了好久。你说这算不算一种“甜蜜的烦恼”？我们这些在水泥森林里折腾点泥土的人，种的是那口果子吗？好像不全是。我们种的是个盼头，是看着生命生长的过程，是那份能掌控一点“从无到有”的微小成就感。这整个过程，本身就带着一种仪式感。播种，发芽，开花，结果……每一步都得伺候到位，最后那一下收获，是给自己这场漫长仪式的奖赏。
结果呢？仪式进行到最后一步，颁奖嘉宾变成了一只猫，还用了种极其不讲究的方式给你颁奖。这奖杯，你还接不接？
后来那颗草莓，我到底没吃。我把它摘下来，放在煤球的食碗旁边。它闻了闻，兴趣缺缺地走开了。你看，它根本不是想吃，它就是好奇，就是手贱——哦不，嘴贱。它的破坏，无关恶意，纯粹是天性里那点探索欲和占有欲作祟。它舔一下，可能就相当于它在它的“猫国地图”上，给这颗草莓盖了个章：“此物朕已检阅。”
自打那以后，我给我的草莓盆加了个细密的铁丝网罩子。煤球蹲在罩子外头，看着里头红彤彤的果子，再看看我，眼神幽怨。我才不理它。有些界限，还是得划清楚。我的仪式感，需要一点物理防护来捍卫。
不过话说回来，阳台上这点绿，这点红，它虽然搞破坏，但也一直陪着。我浇水的时候它在脚边打滚，我捉虫的时候它扑腾着帮忙（帮倒忙）。这小小空间里的生机，是我们俩共享的。只是共享的规则得由我来定：你看可以，闻也行，但舔，绝对不行。这大概就是人和宠物，或者说人和生活中那点小爱好、小坚持之间，一种微妙的平衡吧。
现在，第二茬草莓又快红了。我检查了一下铁丝网罩，牢靠着呢。煤球在一步开外的地方揣着手趴着，尾巴尖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。阳光暖烘烘的，照在红果子上，也照在它光滑的黑毛上。挺好，就这样，保持距离，各自安好。我的草莓，终于安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