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夜刷场
午夜刷场
指针跳过十二点，屋子里只剩下屏幕的光。手指在屏幕上划着，像是夜行的人在赶路，只是这路没有尽头，也没有方向。你对自己说，再看一条，看完这条就睡。可那条视频的末尾，总链接着下一条，像一节节没有终点的车厢，载着你往夜的更深处滑去。
这种状态，有个挺形象的词儿，叫“信息过载”。脑子里塞满了东西，热闹得像个夜市，可仔细一瞧，卖的尽是些零碎玩意儿。看了一段美食探店，跟着刷到宇宙科普，下一秒又是谁家的猫狗在卖萌。信息像潮水一样涌过来，又退下去，最后沙滩上什么也没留下，只觉得眼皮发沉，心里却空落落的。
有时候会突然愣住，拇指悬在半空。我刚才……是想查什么来着？哦，想查查周末那家餐厅的地址。可怎么就看到这里了？这中间隔了几十个视频，像走丢了一段记忆。窗外的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，楼下的路灯孤零零地亮着，提醒你这是独属于一个人的深夜场。
也不是没有过那种“挖到宝”的瞬间。偶然点开一个老旧电影的解说，鲍笔主讲得投入，把那些胶片里的光影岁月娓娓道来。或是翻到一篇长长的游记，作者的文字朴实地像在跟你聊天，却把远方的风土人情送到你眼前。这时候，刷屏的动作会慢下来，心里那点浮躁的灰尘，好像被轻轻拂去了一些。但这样的时刻太少了，像沙滩里的金子，得淘洗很久才能遇到一粒。
身体开始发出信号。脖子有点僵，眼睛干涩得发酸。心里明镜似的，知道该放下了。可手就是不听使唤，仿佛停下这个动作，就要直接面对那片巨大的、无声的寂静。屏幕那头，似乎总有更多的东西，更多的热闹，在等着你。哪怕那热闹是别人的，是虚拟的，也好过一个人呆着。
最磨人的是那种“假性收获”的感觉。好像知道了不少新鲜词，听了几段观点，就算经历了、学习了。可合上屏幕，一切又轻飘飘地散了。那些碎片化的信息，拼不成一张完整的地图，反而让心里的迷雾更重了些。我们像是在信息的海洋里，捡着漂亮的贝壳，却忘了自己最初是想来学游泳的。
终于，某一次，指尖划到一个无聊的内容时，那股惯性的力量忽然断了。你摁熄了屏幕，房间瞬间沉入彻底的黑暗。适应了几秒，才看见窗帘缝隙里透出一点极淡的、属于凌晨的天光。世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。那一刻突然觉得，这片宁静，比刚才所有的光影声响，都要实在得多。
夜是真的深了。明天，不，已经是今天了，太阳照常会升起。而这场独自的、漫无目的的午夜刷场，就像夜里一场过于冗长的梦。梦总会醒，路还得自己一步步走。那些闪过的光影，就让它留在昨夜吧。至少在这一刻，你夺回了对自己夜晚的主权，哪怕只是从放下手机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