姐姐和我的故事
姐姐和我的故事
我姐大我五岁。打小起,我俩的关系就像夏天午后的雷阵雨,前一秒还晴空万里,后一秒就电闪雷鸣。她房间的门,对我而言,曾经是世界上最难逾越的结界。那扇门后面,有她的随身听,她的明星贴纸,还有她那些写满了“机密”的带锁日记本。我呢,就趴在门缝边,像个蹩脚的小侦探,试图从里面飘出的音乐声和翻书声里,窥探那个“大人世界”的一角。
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,大概是我十岁那年。我偷偷把她最宝贝的一盘磁带——大概是某个当时很红的港台歌星的——拿出来听,结果手忙脚乱,把里面的磁带全扯了出来,缠成一团乱麻。我吓傻了,试图用铅笔把它卷回去,可那黑色的带子像有了生命似的,越缠越死。姐姐回来发现后,没骂我,也没打我,只是红着眼圈,把那团“黑色肠子”捧在手里,默默回了房间,然后“咔哒”一声落了锁。那声锁响,比任何责骂都让我难受。我在门外站了很久,心里像堵了块湿棉花。
时间这东西,跑得比想象中快。转眼,姐姐去外地读大学了。家里突然空了一大半,再也没人跟我抢遥控器,也没人用门把我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。可奇怪的是,我反而觉得不自在了。那个被我视为“结界”的房间,门总是敞开着,里面整整齐齐,却冷冷清清。
她第一次放假回来,带了个小小的随身听给我,说是旧了,淘汰给我。我如获至宝。晚上,我躲在被窝里,戴上耳机,按下播放键。流淌出来的,不是当时我爱的流行歌,而是她转录的一些钢琴曲,还有几段她自己的录音。有一段,她大概是忘了关录音键,里面是她和室友闲聊的片段,嘻嘻哈哈的,背景音里有风声和模糊的车铃声。听着听着,我鼻子有点发酸。那一刻我才朦朦胧胧地觉得,那个在门后的世界,或许并不是为了拒绝我,它只是姐姐需要一个地方,安放她自己的成长和心事。
真正的转折,发生在我高考那年。压力大得喘不过气,模拟考一次比一次糟。爸妈的关心变成了沉重的期待,压得我想逃。一天晚上,我对着试卷发呆,情绪崩溃,第一次主动给姐姐发了条短信,只有两个字:“好烦。”
几乎就在下一秒,我的手机响了。是姐姐。我接起来,没说话,她也没急着问。电话那头先传来一阵细微的嘈杂,好像是她走到了阳台,然后我听到了风声,和她轻轻的呼吸声。“喂,”她说,“我也烦着呢,刚被导师批了论文。”她没有给我任何建议,没有讲大道理,就那样东一句西一句地,讲她大学里的糗事,讲她实习时遇到的怪人。我们隔着几百公里,举着电话,默默地听着彼此的呼吸。最后她说:“撑不住的时候,想想以后咱俩合伙‘坑’爸妈零花钱的日子,多带劲。”我在这头,噗嗤一声笑了,眼泪却也跟着掉下来。那个电话,像一把温柔的钥匙,轻轻打开了我心里那扇紧闭的门。
如今,我们都长大了。她房间的门,早就成了家里最常打开的一扇。我有时会进去,歪在她的旧书桌前看书,或是在她衣柜里找件旧外套穿。那些磁带、日记本,早已成了角落里的纪念品。我们聊工作,聊生活,吐槽,做梦,有时也还是会争吵,但心里那扇门,再也不会对彼此上锁了。
现在回想,我和姐姐的故事,其实就是一扇门从关闭到打开的过程。门关着的时候,里面是各自的成长轨迹;门开了,才发现门里门外,流淌的是同一条名为“亲情”的温暖河流。我们都在门后,慢慢长成了能互相理解、彼此支撑的大人。这感觉,挺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