岳开始疯狂需要
岳开始疯狂需要
岳最近有点不对劲。这话不是我说的，是他老婆在楼道里跟我妈嘀咕的。我恰好路过，听了一耳朵。说他整宿整宿不睡，在书房里捣鼓些什么，白天上班也魂不守舍，眼里有种光，烧得有点吓人。
岳是我们小区里的普通中年，四十出头，在单位做着不咸不淡的工作，人生轨迹清晰得像用尺子画过。谁能想到呢？
一切的开始，据说是因为一次同学聚会。老同学们聚在一起，免不了聊起近况。这个开了公司，那个移民海外，最不起眼的一个，居然成了小有名气的画家。岳喝了不少酒，回来路上吹了冷风，到家就吐了。吐完之后，他盯着洗手间的镜子看了很久。镜子里的人，头发稀疏，眼角有纹，眼神是蒙了层灰的。他忽然觉得，这个人，有点陌生。
从那天起，岳心里好像有根弦，“啪”一声，断了。不是崩断的那种惨烈，而是松了绑，某种东西“呼啦”一下涌了出来。他说不清楚那是什么，只觉得胸口发胀，坐立难安。
他先是翻出了角落落灰的画板。年轻时他爱画两笔，后来嘛，生活忙，就搁下了。现在他重新买来颜料，下班就扎进去。画什么呢？不画山水花鸟，就画一些扭曲的线条和狂乱的色块。他老婆看着那些画，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，说这像小孩瞎涂。岳也不争辩，只是看着画，眼神亮得骇人。
这还没完。他报名学起了大提琴。锯木头一样的声音，每晚准时从他们家窗户飘出来，成了我们这栋楼的“背景音”。邻居有委婉提意见的，他点头道歉，回头却给琴房装了隔音棉，接着锯。我问他，老岳，怎么突然想起学这个？他擦了擦额头的汗，眼神有点飘忽：“就是觉得，心里有个声音，得拉出来。不然憋得慌。” 他这话，听着玄乎。
更玄乎的在后头。上个月，他居然提交了辞职报告。单位领导找他谈了几次，说提拔的机会就在眼前，何必呢？父母更是气得跳脚，说他疯了，好好的铁饭碗不要。岳只是沉默，最后说了一句：“我再不为自己活一次，就真的老了。”
有人说岳是中年危机，有人说他是一时头脑发热。但我觉得，没那么简单。岳的“疯狂”，背后是一种极其强烈的内心渴求。这种渴求被压抑得太久，久到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。可一旦被某个契机点燃，就像野火一样，再也按捺不住。它不是算计好的转型，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喷发。
他需要什么呢？我想，他需要的不是画画成名，也不是拉琴成家。他需要的，是找回那种“活着”的实感。是触摸颜料时的黏腻，是琴弓摩擦琴弦的震颤，是打破按部就班生活时，那种混合着恐惧与兴奋的战栗。他的疯狂，恰恰是对抗生命麻木的一种自我唤醒。
昨天傍晚，我看见他在小区花园里写生，画夕阳下乱糟糟的灌木丛。画得依然不怎么“像”，但笔触很用力。我走过去，他抬头笑了笑，脸上有汗，也有颜料的污迹。那一刻，他眼里没有焦虑，只有专注。我突然有点理解他了。
我们很多人心里，或许都住着一个“岳”。被各种身份和责任包裹得严严实实，那个真实的自己，在深处小声呼喊着。岳的“疯狂”，不过是把那层包裹撕开了一道口子。这道口子有点吓人，有点不顾一切，但它透进了光，也透进了气。
他最后能成画家吗？能靠拉琴吃饭吗？我不知道。但我知道，那个在镜子前感到陌生的岳，正在慢慢回来。这个过程注定颠簸，旁人看着觉得折腾，可对他自己来说，这或许是一场迟来的、必须的奔赴。毕竟，人有时候，得先“疯”那么一回，才能重新找到自己呼吸的节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