维多利亚の奉仕第二集
维多利亚の奉仕第二集
老陈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，雨刚停。空气里那股子潮味儿，混着旧书页和灰尘的气息，扑面而来。他在这条老街开了二十多年旧书店，自认什么古怪玩意儿都见过，可桌上那本硬壳烫金的书，还是让他愣了好几秒。
书脊上印着“维多利亚の奉仕”几个字，烫金有些剥落了。怪就怪在，老陈清清楚楚记得，昨天打烊前整理书架，绝对没有这本书。它就这么悄没声儿地，躺在柜台正中，像位不请自来的客人。
“奇了怪了……”他嘀咕着，用袖口擦了擦封面的浮灰。第二集？那第一集在哪儿？他翻遍记忆的角落，也想不起进过这么一套书。指腹摩挲过封面细腻的纹路，一种奇异的、近乎温润的触感，让他心里打了个突。
犹豫了一会儿，他还是翻开了扉页。纸张厚实，带着老派手工纸的质感。开头是段花体字写的引言，墨色深浓：“凡触及此卷者，当为旧物寻得归途。”这话没头没尾的，老陈皱了皱眉。接着往下看，故事倒是缓缓展开了，讲的是一位名叫维多利亚的女子，在十九世纪末的伦敦，专门帮人寻回失落的珍贵旧物。
笔调平实，甚至有些琐碎，记录了委托人的样貌、丢失物品的细节、寻找的街巷。可看着看着，老陈觉得后颈有点发凉。书里描写的那些街道布局、店铺招牌，甚至天气变化，和他所在的这条百年老街，隐隐约约地对得上号。是巧合吗？他把书拿远了些，又凑近了些，窗外的光斜射在纸面上，那些工整的汉字仿佛在微微浮动。
就在这时，门口的风铃响了。进来的是位生面孔的女士，约莫五十岁，衣着素净，眼神里却有些藏不住的急切。她没像寻常顾客那样浏览书架，而是径直走到柜台前。
“老板，”她的声音有点沙，“听说您这儿……能帮着找些老物件？”
老陈下意识地想摆手，说这只是个卖旧书的。可话到嘴边，目光却落在那本摊开的书上。鬼使神差地，他听见自己问：“您想找什么？”
女士从手提袋里，小心翼翼取出一张黑白照片的复印件。上面是个巴掌大的珐琅彩鼻烟壶，壶身上画着精细的百鸟图。“这是我外婆的嫁妆，战乱时遗失了。母亲临终前还念叨着……”她顿了顿，“我只记得老一辈提过，当年这附近当铺多，或许流落到这一带了。过去太久，本不抱希望，可最近不知怎么，老梦见它。”
老陈接过复印件，鼻烟壶的样式确实古旧。他正端详着，视线无意间扫过摊开的那一页书。浑身的血，好像倏地凝住了——那页的插图上，赫然画着一个鼻烟壶，百鸟朝凤的纹样，与照片上的几乎分毫不差！插图下方的几行小字，标注着简略的信息：“珐琅彩，壬寅年制，曾存于‘恒昌当’。”
“恒昌当……”老陈喃喃念出这个名字。那是解放前就在这条街上的老字号，旧址就在斜对面，现在早改成了一家杂货铺。他猛地合上书，心砰砰直跳。书页合拢的轻响，在安静的店里格外清晰。
女士疑惑地看着他。老陈深吸了口气，指指对面：“那儿……以前就是恒昌当。不过，您得有个心理准备，几十年了，东西在不在，真不好说。”
他带着女士穿过湿漉漉的街道，走进那家杂货铺。跟店主——一个熟识的街坊——说明来意。街坊挠挠头，说铺子是他爷爷传下来的，阁楼上确实堆了不少早年当铺留下的“死当”旧货，从没人彻底清理过。
尘封的阁楼，光线昏暗，空气中满是陈腐的味道。他们在一只积满厚灰的樟木箱里翻找。老陈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越来越浓，仿佛不是他们在找东西，而是有什么东西，在暗处引导着他们。就在女士几乎要放弃的时候，老陈的手，碰到一个用油纸包裹的、硬硬的小物件。
一层层剥开早已脆化的油纸。那一刻，连飞扬的尘埃都仿佛静止了。掌心躺着的，正是那个鼻烟壶。釉彩在从老虎窗透进的微光下，温润地流淌着百年光华。
女士捂住嘴，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，肩膀微微颤动，说不出话。老陈退后半步，看着这失而复得的一幕，又想起书店里那本神秘的书。它从何而来？书里那些看似平常的记录，究竟还藏着多少这样的“归途”？
回到书店，那本书仍安安静静躺在原处。老陈这次没有立刻去碰它。他点了支烟，靠在柜台边，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灯火的老街。许多故事埋在这条街的砖瓦之下，许多旧物在时光里失了音讯。而这本不请自来的书，像一把偶然拾得的钥匙，轻轻转动，便推开了一扇通往过往的门。往后还会有什么找来呢？他不知道。他只清楚，从翻开书页的那一刻起，有些东西，已经不一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