潘金莲映像传谋
潘金莲映像传谋
老话说,戏台子搭起来,角儿就该登场了。可有些角儿,人还没上台,那影子早被台下看客的唾沫星子泡了八百回,拧巴得不成样子。潘金莲,就是这么个主儿。几百年来,她顶着“千古第一淫妇”的帽子,在话本里、戏文里、茶余饭后的闲谈里,被钉得死死的。可咱要是仔细咂摸咂摸,这事儿,恐怕没那么简单。
您想啊,施耐庵老爷子写书那会儿,笔下自有他的乾坤。一个出身微贱、被卖来卖去的女子,在那样一个世道里,她的路能有多宽?书里写的,自然是情节需要,是道德训诫。可后世传着传着,味道就变了。她仿佛不再是一个文学人物,倒成了某种“坏女人”的图腾,一个供人指摘、发泄道德怒火的靶子。这算不算一种最早期的“映像传谋”?她的真实面容,早就被一层又一层后人涂抹的油彩盖住了,我们看到的,不过是投射在幕布上的、扭曲变形的影子。
这“映像”的力量,可真是了不得。它能把人捧上天,也能把人踩进泥。到了现代,影视剧一茬接一茬地拍,潘金莲的形象更是五花八门。有的版本,使劲儿往香艳里拍,满足的是猎奇的眼球;有的版本,试图给她翻案,拼命挖掘她的“女性觉醒”和“反抗精神”,恨不得把她塑造成反抗封建婚姻的先锋。这热闹是热闹了,可细一想,不还是把她当成了一个符号,一个工具么?只不过从前是“坏”的符号,现在可能是“惨”或“叛逆”的符号。她的内核,那个在具体困境里挣扎的、活生生的人,好像……反而没人关心了。
这就引出一个挺有意思的事儿:我们到底在消费什么?我们看的,究竟是历史上可能存在的那个可怜女子,还是我们自己时代情绪和欲望的投射?每一代人,似乎都需要一个“潘金莲”,来安放自己对伦理、对欲望、对压迫的种种想象和争论。她的故事像个容器,什么都能往里装。这何尝不是一种更隐蔽、更广泛的“传谋”?用她的名字,传的是我们自己的心思、焦虑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窥私欲。
所以啊,下次再听到“潘金莲”这名儿,或许可以停一停,别急着骂,也别急着同情。不妨想想,我们眼前这个形象,是从哪儿来的?又被谁,为了什么目的,涂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?她那沉重的“映像”,早已超越了书本,成了某种文化基因里的东西。拨开这层厚重的迷雾,我们或许才能稍微触碰一点历史的质感,看见那被层层谋算与传播所掩盖的,属于人的、复杂而微弱的温度。这温度,可能远比一个简单的标签,要真实得多,也耐琢磨得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