乡村少女初尝人事迟虫迟
乡村少女初尝人事
春燕把背篓卸在田埂上,直起有些发酸的腰。远处的山峦还蒙着一层薄雾,太阳刚探出个头,把田里的水照得亮晶晶的。她抹了把额头的汗,手背蹭过脸颊,能感觉到皮肤被日头晒得有些发紧。十六岁的年纪,身子像抽条的柳枝,可心里头装的东西,却一天比一天沉。
昨晚饭桌上,爹吧嗒着旱烟,跟娘念叨:“村东头老李家二小子,从城里回来了。听说在厂里干得不赖。”娘往春燕碗里夹了块咸菜,眼神在她脸上停了停。那眼神春燕懂,像针尖轻轻扎了一下。村里跟她差不多大的姑娘,这两年一个个都定了亲,有的已经嫁到邻村去了。晚上躺在硬板床上,她能听见隔壁爹娘压低了声音的交谈,零零碎碎的词飘过来,“人家”、“彩礼”、“往后”……
这就是她最初感知到的“人事”——不是书本上的道理,而是像田里的秧苗,到了时候就得插下去,像圈里的猪崽,养肥了就得拉去集市。一种朦胧的、带着泥土和宿命气息的认知,沉甸甸地压在心口。她还不完全明白那究竟意味着什么,只觉得那是一条人人都要走的、雾蒙蒙的路,路的尽头,是她想不出模样的日子。
晌午回家吃饭,路过村口的老槐树。树下聚着几个歇脚的婶子,声音忽高忽低。春燕本想低头快步走过,一句“那丫头出落得是水灵,就是心思野”还是飘进了耳朵。她心里一咯噔,脚步没停,脸却烧了起来。她心思野吗?她不过就是爱往村小那破图书室跑,喜欢看那几本掉了封面的旧杂志,想象着山外面高楼的样子。这在婶子们眼里,大概就成了“不安分”。
下午,娘让她去溪边洗衣。溪水凉丝丝的,淌过指缝。她把衣服浸在水里,看着水波一圈圈荡开。水底有光滑的鹅卵石,偶尔一两条小鱼苗飞快地窜走。她忽然想起杂志上看到的一个词,“选择”。那篇文章说,人可以有自己的选择。可在她这儿,选择是什么呢?是听爹娘的安排,像姐姐那样,嫁给一个见面不超过叁次的陌生男人,然后重复娘走过的路?还是顶着“心思野”的闲话,去镇上的纺织厂报名,哪怕爹说那地方“乱”?
衣服在水里泡久了,变得沉重。她用力抡起棒槌,一下,又一下,捶打的声音在空旷的溪边回荡。这沉重的敲击,仿佛也在叩问她自己的心。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,那所谓的“人事”,正像这溪水一样,漫到她的脚边,很快就要淹过她的膝盖,她的腰身。她不能只是被动地等着被推上那条路。
傍晚,夕阳把天边染成橘红色。春燕晾好衣服,走进堂屋。爹蹲在门槛上,烟头的红光在昏暗里一明一灭。她吸了口气,走过去,声音不大,却挺清晰:“爹,我听说镇上厂子招工,要初中文化。我……我想去试试考一下。”
爹没立刻回头,半晌,吐出一口浓烟。“姑娘家,跑那么远做啥。”
“不远,一天能来回。我……我能挣钱。”春燕感觉手心有些出汗,“考不上,我就回来。考上了,我每月把工钱拿回来。”
又是一阵沉默。娘在灶间,擦碗的声音停了。空气好像凝住了,只有烟味丝丝缕缕地飘。过了好久,爹把烟杆在门槛上磕了磕,站起身,没说行,也没说不行,只留下一句:“再说吧。”转身进了屋。
可春燕心里那层厚厚的、对于“人事”的朦胧的壳,好像就在刚才那几句话里,“咔哒”一声,裂开了一道细细的缝。她从这道缝里,瞥见了一点光,一点不同于既定路线的、模糊却属于自己的光。她知道,真正的“人事”这才刚刚开始,不再是听来的闲言,不再是模糊的恐惧,而是她必须自己蹚过去的一条河。河的对岸是什么,她看不清,但至少,她朝着那个方向,试探着,迈出了第一步。夜晚的风吹进来,带着稻苗的青涩气息,她第一次觉得,这风里除了惯常的温热,好像还有一丝别样的、微凉的意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