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干人
人干人
老张最近蔫儿了。以前下班，总爱拉我们去巷口喝两杯，吹吹牛，嗓门大得能掀翻屋顶。现在呢？捧着个手机，眉头锁得跟麻花似的，问他怎么了，就摆摆手，叹口气：“累，心累。”这“累”从哪儿来？仔细一问，不是活儿多，是“人”的事儿。他说，白天在单位，得琢磨领导每句话背后的意思，得应付同事间那些若有若无的较劲；晚上回了家，家族群里为点小事能吵翻天，朋友圈里刷到的，不是这个晒成功就是那个诉艰辛，看得人更堵得慌。他咂摸了一口酒，吐出几个字：“这日子过得，怎么净是‘人干人’。”
这话糙，理却不糙。咱们细细一想，是不是这么回事？很多疲惫和消耗，真不是体力上的，而是人与人之间那种看不见的“摩擦”与“角力”。这种“角力”不一定是明刀明枪的冲突，更多时候，它是一种无形的氛围，一种需要你不断去应对、去揣测、去平衡的张力。好比一台精密却生了锈的机器，每个零件都在运转，但彼此咬合得吱呀作响，大量的能量就在这摩擦声里白白耗掉了。
你说这是人情世故，是生活的常态，没错。但有时候，这“常态”是不是有点变味儿了？我们好像陷入了一种怪圈：一方面渴望真诚简单的连接，另一方面又不自觉地带上了面具，玩起了心照不宣的“游戏”。开会时，半小时能说完的事，非得绕上一小时的圈子；沟通时，真正的想法藏在叁层客气话下面，你得像个考古学家一样去挖掘。这过程本身，就够让人筋疲力尽的。更别提那些无处不在的比较和评判了，从孩子的成绩到房子的地段，都能成为无声赛跑的跑道。这就像一种人际内耗，悄悄吸走我们的精气神。
问题出在哪儿呢？我想，也许是咱们把太多“工具性”的东西，带进了本该有温度的关系里。人和人的相处，目的性太强，算计得太清，味道就变了。一切都成了交易，成了筹码，那“相处”本身就成了沉重的劳动，可不就是“干”嘛，枯燥乏味，耗人心力。我们忙着经营人设，维护关系网，却忘了怎么舒舒服服地做一回自己，怎么简简单单地对待一个眼前的人。
那，有没有可能换种活法？我觉得，钥匙可能就在我们自己手里。试着在某些时刻，主动给这种“角力”按下暂停键。比如，能不能在非原则问题上，少一点较真，多一点“算了”？能不能在可以直说的时候，扔掉那些弯弯绕，坦诚地表达“我的想法是……”？更重要的是，能不能给自己划出一点“心理空间”，分清哪些是别人的课题，哪些是自己的课题，不把所有人的情绪和期待都扛在自己肩上？这不是要你变得冷漠，而是建立起一种关系屏障，保护自己的内心不被无谓的纷扰过度侵蚀。
老张听了，半天没吭声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。这次，他没看手机。他望着巷子里渐次亮起的、暖黄色的窗户，忽然说：“上周末，我啥也没干，就陪着儿子在楼下沙坑里挖了一下午隧道，弄得浑身是沙。奇怪，那会儿倒一点不觉得累。”你看，当我们从那些复杂纠葛的“人事”中暂时抽离，回到最本真、最直接的互动中去，就像给生锈的齿轮点上了润滑油。那种感觉，不是“干”，而是“润”，是滋养。
生活离不开人与人打交道，“人干人”的困局或许无法完全避免。但意识到这种消耗的存在，并有意识地在某些领域为自己“减负”，在真诚的互动中寻找滋养，或许能让咱们的肩膀，松快那么一点点。毕竟，人活着，不是为了被各种关系“干趴下”的，总得有些时刻，是为了感受一点纯粹的、属于“人”的温暖和乐趣，对吧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