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公公与儿女息厨房10》
《公公与儿女息厨房10》
老陈把围裙往腰上一系,那架势不像要进厨房,倒像要上战场。油烟机嗡嗡响着,抽不走他心里那点嘀咕:这都第十回了,孩子们每周雷打不动地回来,美其名曰“陪老爸”,可哪回不是钻进厨房就赖着不走?闺女小雅正麻利地剥蒜,儿子大伟在边上笨手笨脚地切黄瓜,刀起刀落,那黄瓜片厚得能当鞋垫。
“爸,您这糖醋排骨的秘方,今天总该透露点儿了吧?”大伟凑过来,鼻子抽了抽。老陈手里炒锅一颠,火光“呼”地窜起老高,吓得大伟往后一缩。老爷子心里门儿清,什么学做菜,都是借口。孩子们惦记的,怕是比那锅里的排骨滋味更深。
小雅接过话头:“哥你急什么,爸的火候讲究着呢。”她手里不停,把剥好的蒜瓣整整齐齐码在碟子边。这厨房统共就七八平米,叁个人转悠开,胳膊肘碰胳膊肘。可奇怪,谁也不觉得挤。窗户外头天色渐渐暗了,楼下的车声、邻居的炒菜声隐隐约约传进来,反而衬得这小天地里格外暖和。
老陈想起老伴儿刚走那两年,厨房冷清得能听见水滴声。他一个人对着灶台,做什么都没滋味。是从哪天开始的呢?好像是小雅有天忽然说“爸,教我做您拿手的红烧鱼吧”,这小小的空间才慢慢又活泛起来。锅铲碰撞声,说笑声,还有争论该放生抽还是老抽的嚷嚷声,把这些年的空儿一点点填满了。
“油温差不多了。”老陈出声提醒,看着闺女把腌好的鱼滑进锅里,“滋啦”一声响,热气腾起来。大伟赶紧递过姜片,动作急了点,差点碰翻装酱油的碗。老陈伸手一扶,碰到儿子温热的手背。父子俩都顿了顿,谁也没说话,可那点儿不经意的触碰,像通了电似的,心里某个角落“啪”地亮了一下。
这大概就是他们心照不宣的“厨房时光”吧。不在客厅,不在饭桌,偏偏在这油烟最重、最转不开身的地方。有些话,非得借着择菜、递调味瓶的当口,才说得出口。上回大伟升职遇到麻烦,就是一边削土豆一边漏出几句;小雅前阵子和男友闹别扭,是剁肉馅时咬着牙说出来的。菜刀落在砧板上的咚咚声,倒成了最好的掩护。
排骨下了锅,加了料,得焖上一阵。叁个人暂时闲下来,靠着料理台站着。窗户玻璃上蒙了层薄薄的水汽,外头的灯光晕成一片片暖黄的光斑。小雅忽然轻声说:“妈以前总嫌这厨房小,说转身都费劲。”老陈看着那扇熟悉的窗,好像看见多年前老伴儿系着那条蓝格子围裙,在同样的位置翻炒着青菜。
“是小。”老陈擦了擦手,“可小有小的好。”地方小了,人挨得近,那些平日里觉得肉麻的话,关心啊,牵挂啊,反而能借着油盐酱醋的由头,自然地流出来。儿子闺女相视一笑,没再接话。有些事儿,点破了反而没意思。
锅里的汤汁收得差不多了,浓稠油亮,裹着每一块颤巍巍的排骨。老陈关了火,没急着盛出来。叁个人就那么站着,闻着满屋子浓郁的香气。抽油烟机停了,世界忽然静下来,静得能听见锅里细微的“咕嘟”声,像有什么东西在温柔地冒着泡。
“开饭吧。”老陈最后说。大伟端锅,小雅拿碗筷,他解下围裙。厨房灯光明晃晃地照着,照着那些瓶瓶罐罐,照着用了十几年的老砂锅,照着叁个挨挨挤挤的影子。第十回了,这小小的“厨房时光”像个不成文的约定,把那些不好意思明说的牵挂,都炖进了每一道普通的家常菜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