翁息之怀孕
翁息之怀孕
老话常说，人生如戏。可有些时候，生活里发生的事，比戏文里写的还要让人琢磨不透。就比如村里老翁家最近这事儿，传得沸沸扬扬，大家茶余饭后都压低了声音，眼神里满是惊奇和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。什么事儿呢？说起来你可能不信——老翁家那位七十有叁的翁老爷子，竟然怀上了。
你瞧瞧，这话一出口，我自己都觉得荒唐。一个大男人，还是个古稀之年的老爷子，怎么就和“怀孕”扯上关系了？可这事儿啊，它偏偏就发生了。起初，是翁老爷子自个儿觉得不对劲。肚子总是一阵阵发胀，没什么胃口，人还特别容易乏，坐在太阳底下打盹，能睡上一整个下午。家里人都以为是年纪大了，脾胃不和，也没太往心里去。
可这肚子，它不声不响地，竟一天天鼓了起来。起初穿着宽松的衣裳还不显，后来连最宽大的汗衫都遮不住了，圆滚滚的，像扣了口小锅。翁老爷子自己也慌了神，摸着那硬邦邦的肚皮，心里头直打鼓。这感觉太陌生了，里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动弹，不是肠胃蠕动的那种感觉，倒像是……像是有什么在轻轻叩着门。
儿子媳妇赶紧把他送到了县里医院。一套检查做下来，医生们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。叠超屏幕上的影像，让见多识广的老主任都推了推眼镜，凑近了反复地看。结果显示，翁老爷子的腹腔里，确确实实长着一个……一个结构完整的胎状物，有类似羊水的环境，甚至还有微弱的、独立的生命体征波动。它不是肿瘤，不是囊肿，它的形态，分明就是一个尚未发育完全的胚胎。
消息像长了翅膀，飞遍了十里八乡。“返祖现象？”“怪病？”各种猜测都有。但村里最老的阿婆，在听说了全部细节后，眯着眼睛，嘴里喃喃念叨着一个老词儿：“‘鬼胎’……这怕是心里装了大心事，成了形了。”这话悄悄传开，很多人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翁老爷子这大半辈子，是村里有名的老实疙瘩，话不多，就知道埋头干活。可大家隐约都听说过，他年轻时候，似乎有过一桩极大的憾事，具体是什么，他从未对人言，仿佛把那件事，连同一部分自己，深深地埋进了肚腹的最深处。
这“身孕”，成了翁老爷子一个活生生的、无法回避的秘密。它不是一个医学奇迹那么简单，它更像一个从身体里长出来的“心事”。他开始变得沉默，常常摸着肚子发呆，眼神飘得很远。儿子想带他去省城大医院，他摇摇头，只是叹气。夜里，他能更清晰地感觉到那个“小东西”的存在，那种微弱的搏动，仿佛在和他共享着生命和某种沉重的情感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，翁老爷子的肚子没有再飞速变大，但那种存在的实感却越来越强。它似乎并不打算以寻常的方式“诞生”，它就这样存在着，像一个烙印，一个活生生的纪念碑。村里人的态度也悄悄变了，从最初的猎奇和恐惧，渐渐多了些复杂的理解。他们看着翁老爷子佝偻着背负着那沉重“身孕”的身影，似乎也隐约触摸到了那份压垮人的重量。有些东西，你以为忘了，身体却替你记得；有些话，你以为咽下了，它却在你体内找到了另一种生长的形式。
现在，翁老爷子还是每天坐在院门口晒太阳。他的“身孕”成了一个公开而又隐秘的符号。没人再去追问医学上的解释，也没人真的相信那是鬼怪作祟。大家仿佛心照不宣地明白了，这大概是一个人的血肉之躯，所能承载的对于记忆、愧悔与未完成情感的最极端、最具体的形态。它就在那里，不增不减，伴随着一个老人最后的光阴，成了一个无法被讲述，却又被所有人默默阅读着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