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夜副利
午夜副利
老王关了电脑，揉了揉发酸的眼睛。客厅的挂钟不紧不慢地敲了十二下，咚，咚，咚。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，像是在提醒他，又一天过去了。他习惯性地拿起手机，屏幕的光映亮了他的脸。手指滑了几下，几个群聊还在活跃，分享着各种各样的“赚钱路子”。
“下班后搞点副业”，这话听着，是不是特别熟悉？好像一夜之间，身边的人都成了斜杠青年，白天上班，晚上就在手机屏幕后面捣鼓着什么。老王也是这大军里的一员。他刷着那些帖子，心里头那点小火苗，被撩得忽明忽暗。谁不想多挣点呢？孩子的补习费，下个月的房贷，都像悬在头顶的小鞭子，轻轻抽着。
他试过不少。最开始是跟着人做任务，关注这个，下载那个，折腾一晚上，挣了十几块钱，提现门槛还高得离谱。后来听说写稿能赚钱，他憋了几个晚上，写出来的东西自己都看不下去，投出去的石沉大海。再后来，还有什么“薅羊毛”，研究优惠券，蹲点抢购。钱没省下多少，时间倒是哗啦啦流走了。他有时候盯着天花板想，这所谓的副业刚需，到底是我们真的需要，还是被一种焦虑给催生出来的？好像不干点啥，就落后了，就被抛下了。
上个月，老同学李强找上他，神神秘秘地拉他进了一个群。群里热火朝天，晒着各种收益截图，数字还挺诱人。李强说，这是个“风口项目”，前期投入点，后面就能“管道收益”，躺着赚钱。老王心动了，投进去小一万。开头几天，账户数字确实在涨，他心里美滋滋的，觉得这回总算摸对门了。可没过一周，那个群突然就安静了，李强的微信也再没回过消息。老王的心，一下子沉到了谷底。
那一万块钱，是他省吃俭用攒下来的。老婆不知道。他也不敢说。夜里失眠的时候，他反复琢磨，自己到底掉进了什么坑里？是太贪，还是太傻？那些天花乱坠的承诺，那些让人热血沸腾的词汇，现在想来，都透着一股不真实的虚火。他追求的所谓被动收入，还没见着影子，自己那点辛苦攒下的主动积蓄，倒先被“被动”出去了。
这事之后，老王消停了一阵。但他发现，自己好像有点不对劲了。晚上一有空，还是忍不住去翻那些信息，像是一种惯性。明明知道很多不靠谱，可手指头就是停不下来。屏幕的光，在黑夜里一闪一闪，像个无声的召唤。他觉得自己有点像扑火的飞蛾，明知可能烫着，还是想往前凑凑。这种状态，他自己都感到有点害怕。难道真被这信息茧房给裹住了？算法推送给他的，永远是他焦虑的、想看的，越看越焦虑，越焦虑越想看，成了一个走不出去的圈。
今晚，钟声敲过后，他忽然有点厌倦了。他把手机屏幕朝下，扣在沙发上。走到窗边，拉开帘子。外面没什么灯火，只有远处高楼上零星的光点，和天上几颗模糊的星星。夜风凉丝丝的，吹在脸上，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点。
他想起小时候，夏天夜里在院子里乘凉，什么也不想，就摇着蒲扇，听蝉鸣。那时候的时间，好像走得很慢，心里也踏实。现在呢？时间被切得粉碎，填满了各种“搞钱”的念头，心却飘着，落不到实处。他问自己，这大半夜的，挣的那点看不见摸不着的“利”，真的比好好睡一觉，明天精神饱满地去上班，更重要吗？
窗外的夜色，浓得像化不开的墨。老王站了一会儿，关上了窗。他没有再看手机，径直走向卧室。床很软，躺下去的时候，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。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，班要好好上，日子也要一步步过。那些闪烁在午夜屏幕上的幻光，或许，该让它们真的留在午夜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