侯府奶妾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16:16:24 来源:原创内容

侯府奶妾

吱呀一声,西角门开了半扇,陈嬷嬷探出半个身子,朝外头张望。天色还灰蒙蒙的,石板路上湿漉漉的,映着门口那两盏将熄未熄的气死风灯。一辆青布小车悄没声地停在石狮子边上,赶车的老汉缩着脖子,呵出一口白气。

车上下来个年轻妇人,怀里紧紧抱着个襁褓。她身上是半旧的靛蓝棉袄,头发梳得光溜,只用一根木簪子别着。脸是白的,不是养尊处优的白,倒像长久不见日头,透着点青。她抬头望了望那高得吓人的门楣,“永宁侯府”四个鎏金大字沉甸甸地压下来,她不由得把怀里的孩子又搂紧了些。

“就是这儿了?”她声音细细的,带着点南边口音。

“就是这儿。”陈嬷嬷上下打量她,目光像钩子,从她的脸扫到脚,最后落在鼓囊囊的胸前,几不可察地点点头,“跟我来吧,小公子等着呢。”

这妇人叫芸娘,是侯府新找来的奶娘。不,府里体面,不兴叫奶娘,得叫“奶姨娘”。听着好像半个主子,其实呢,就是个奶孩子的下人。侯爷的嫡孙出生不足叁月,生母产后血亏,一直卧床将养。侯府什么精细吃食寻不来?偏这小祖宗,换了叁四个奶水足的,就是哭闹不休,瘦得让人心焦。这才急着从外头寻人,要那刚生产不久、家世清白、模样周正,最关键的是——奶水要格外醇厚甘甜的。

芸娘被领着,穿过一层又一层的门。侯府真大啊,回廊连着回廊,院子套着院子,那些抄手游廊上的彩画,梁柱间的雕花,她瞧都不敢细瞧,只觉得眼睛不够用,心里慌得厉害。脚下是青砖地,光可鉴人,她生怕自己那双沾了泥星的布鞋给踩脏了。

到了一个小偏院,陈嬷嬷停下脚步。“你就住这儿。每日卯时初刻到上房伺候小公子,夜里若是小公子要,你也得起来。规矩不多说,只一样,”陈嬷嬷顿了顿,盯着她的眼睛,“你的奶水,是专给小公子的。旁的,不该你问的别问,不该你听的,一个字也记不住。明白么?”

芸娘赶紧点头。她明白,她太明白了。她从穷乡僻壤来,为的就是这份活计,和那份能让家里活命的月例银子。

头一回抱到小公子,是个粉雕玉琢的娃娃,却没什么精神,小猫似的嘤嘤哭着。奶嬷嬷把娃娃递过来,芸娘手都有些抖。她侧过身,解开衣襟。说来也奇,那孩子一到她怀里,嗅着气息,小嘴嚅动几下,竟安静下来,乖乖地吮吸起来。旁边看着的嬷嬷们,都松了口气,脸上有了点笑模样。

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了。芸娘的世界,缩小到这方小院和上房的暖阁。她的时辰,被切割成一段一段,对应着小公子饥饿的啼哭。她吃的是府里特备的催乳膳食,蹄膀汤、鲫鱼羹,油腻腻的,她为了奶水,皱着眉头往下咽。她穿的是府里给的细布衣裳,比她自己带来的软和,可颜色素净,不能越过正经主子去。

她偶尔能见到侯府里的其他人。少奶奶身子好些时,会来暖阁看看孩子,那是个神仙似的玉人儿,身上香气幽幽的,看孩子的眼神温柔,看她呢,就是淡淡的一瞥,像看件必要的家具。侯爷夫人也来过两回,威严得很,只问嬷嬷“哥儿吃得可好?睡得可稳?”至于芸娘这个人,仿佛是不存在的,存在的只是她胸前那点滋养侯府血脉的乳汁。

夜深人静时,芸娘躺在小屋里,听着外头更鼓,心里会空落落地想家,想自己那个出生不久就不得不丢给婆母喂养的亲生孩子。她的奶水,在这里是金贵的“玉露琼浆”,可曾让自己的孩子饱足过一顿?想着想着,胸口就发胀,发疼,那疼丝丝缕缕,钻到心里去。

有一回,小公子在她怀里吃奶,吃得意了,无意识地咧开没牙的嘴,冲她“咿呀”了一声。芸娘的心,猛地被那笑容撞了一下,酸酸软软的。她赶紧垂下眼,不敢再看。她知道,这份亲近,是偷来的,是假的。等小公子断了奶,认了人,她这个“奶姨娘”,也就该悄无声息地走了,就像她从没来过一样。

窗外,侯府庭院深深,不知哪一房姨娘在吹箫,声音幽怨,断断续续的,融进这无边的夜色里。芸娘轻轻拍着怀里的襁褓,哼起一首老家的童谣,调子温温软软的,把暖阁里的金碧辉煌,都哼成了模糊的背景。她只是这深宅里一个短暂的过客,用最原始的哺育,换一段衣食周全,也换走一段再也回不去的、属于自己的母亲时光。这大概,就是她的命数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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