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兄太大坐不下
师兄太大坐不下
老李头最近逢人就念叨他那宝贝徒弟，我师哥。倒不是夸他手艺精进，而是拍着大腿，哭笑不得地说：“你那师兄，哎，太大啦，坐不下，真坐不下！”这话乍一听有点怪，得从我们这行说起。
我们干的算是传统手艺，守着间不大不小的工作室。老师傅传下来的规矩，一人一位，工具各归其处，讲究个“合槽”。我师哥这人，本事是真有，脑子活，手也巧，可就是有一样——他那份“心气儿”，太大了。总想着把活儿往大了整，往恢弘了做，一张图纸画得满满当当，恨不得把毕生所学都堆上去。
这不，前阵子接了个修复老家具的活儿。客户就想要个稳固、保持原味。师哥可好，研究了好几天古籍，非说要在榫卯结构里融入“创新”，加一套他自己琢磨的、极其复杂的暗扣系统。想法惊艳不？惊艳。可那老榆木桌面才多大？他那套“宏图伟略”根本“放”不进去。硬要实施，要么把原有结构全拆了重来，失了本真；要么就得把物件本身撑大一圈，那不成了四不像？
他对着那块老木头较劲，额头冒汗，比划来比划去，嘴里嘟囔：“这儿，这儿还能再加点东西……”老师傅在旁边看了半晌，嘬了口茶，慢悠悠飘来一句：“不是地方小，是你给的‘主意’太大了。好东西，得给它‘留白’，让它自己能喘口气。”师哥当时愣在那儿，半天没说话。
这事儿让我琢磨了很久。有时候啊，我们容易犯一个毛病，就是“过度设计”。心里装的东西太多，见识的“范式”太杂，总想一股脑地展示、表达、改造。就像面对一个宁静的小院，非觉得空荡，要垒上假山，引上活水，种上奇花异草，弄得满满当当，最后反而没了那份庭院本身的幽静味道。那份想填满一切的“庞大”意图，反而让我们失去了对事物本真尺寸的尊重。
后来，师哥默默拆掉了那些画出来的复杂线条，老老实实按照古法，把松动的榫头归位，补了漆，打磨光滑。成品出来，简朴，温润，那岁月留下的纹路自己会说话。客户喜欢得不得了。师哥自己看着，也挠头笑了：“之前是我傻了，老想着‘加戏’，忘了这物件自己个儿，本来就有它的戏文。”
打那以后，“师兄太大坐不下”成了工作室里的一个善意玩笑，也是我们心照不宣的一个提醒。它提醒我们，无论是做手艺，还是做人做事，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“尺寸”，和你要放进去的那个“位置”合不合。别让过于膨胀的自我，或者那些花里胡哨的念头，挤占了事物本该有的从容空间。好东西，往往需要一点“空”，才能立得住，传得久。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