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能吃到你的箩测了
又能吃到你的箩测了
厨房的窗户开着,傍晚的风裹着楼下桂花树的香气溜进来,混着锅里“咕嘟咕嘟”的声响。我拿着锅铲,有点出神。锅里炖的是鸡汤,金黄色的油花儿慢慢漾开,几颗红枣载沉载浮。这汤的方子,还是你去年秋天发我的。你说,入秋了,得喝点暖的,贴贴秋膘。
那时候我们隔着大半个中国,你在湿冷的南方,我在干爽的北方。你总抱怨那边菜市场的鸡不够“有鸡味”,炖不出记忆里那层黄澄澄的油。我就笑你嘴刁,然后把外婆教我的土法子,一步步敲成文字发过去:老母鸡焯水要用凉水,拍块老姜,水开了得撇叁次浮沫,最后那勺盐,一定得关火前十分钟才放……你回了句:“记下了,我的美食家。”
其实我算哪门子美食家呢?无非是记得住你爱吃什么,不爱吃什么。记得你吃鱼怕腥,得多放料酒和姜丝;记得你吃面喜欢汤宽,面要煮得软硬适中;记得你夏天爱吃我拌的麻酱黄瓜,麻酱得用温水一点点泄开,不能有疙瘩。这些琐碎的细节,像散落的珠子,穿起了我们在一起的日子。
后来,你回来了。不再是手机屏幕里一句句带着温度的文字,而是活生生地,系着那条旧围裙,在厨房里跟我抢锅铲。可头几顿饭,却吃得有些……生分。太久没在一个桌上吃饭了,连夹菜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客气。直到那天晚上,我加班回来晚,饿得前胸贴后背。一进门,就看见桌上扣着个大碗。
揭开一看,是一碗家常拌面。过了凉水的面条根根分明,浇头是肉末炒酸豆角,旁边还卧着个煎得边缘焦脆的荷包蛋。你从书房探出头,有点不好意思:“随便做的,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。”我坐下来,拌匀,大口吃进去。酸豆角的爽脆,肉末的咸香,面条的筋道,还有那口熟悉的、油润润的滋味一下子撞进喉咙。
就是那个味道。那种家常拌面特有的,带着锅气、随意却妥帖的味道。我嘴里塞得满满的,含含糊糊地说:“嗯,是这儿味儿。”你笑了,眼睛弯弯的。那一瞬间,隔着的那层薄薄的、因为分别而生的水汽,“啪”一声就蒸发了。我们又回到了可以抢对方碗里那块最大排骨的时候。
所以你看,吃什么,在哪儿吃,或许没那么要紧。要紧的是那个“你”,和那个“我”。是那个肯为你花时间守着炉火慢炖一锅汤的人,是那个记得你所有口味偏好的人。食物成了信使,传递着说不出口的惦念和“我在这儿呢”的安稳。
天彻底黑了,我把汤盛出来,撒上最后一点葱花。你正好推门进屋,鼻子抽动两下:“好香啊。”我递过去一把勺子:“尝尝,看是不是那个‘鸡味’。”你吹着气喝了一口,烫得直咧嘴,但眼睛亮了亮。
“怎么样?”我问。
“还行,”你咂咂嘴,又舀了一勺,“就是盐好像比我放得准。”
我笑了,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,忽然就落了地,化在这满屋的香气里。能这样面对面,吃一碗你做的面,喝一碗我煲的汤,日子就有了它的筋骨和滋味。这大概就是最朴素的幸福吧,藏在烟火气里,藏在每一次味觉记忆被唤醒的时刻。
窗外的桂花香似乎更浓了些。秋天真好,是个适合重逢,适合好好吃饭的季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