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校长白老师

发布时间:2025-12-31 21:43:49 来源:原创内容

高校长白老师

我们学校后头有片小树林,夏天蝉鸣吵得人头疼,秋天落叶能铺成厚毯子。高校长就爱往那儿钻,手里总攥着个磨掉了漆的保温杯。你要是课间从窗子往外瞧,十有八九能看见他猫着腰,跟几个蹲在地上玩蚂蚁的低年级学生嘀嘀咕咕。那模样,实在不像个校长。

他当校长前,是我们这儿顶有名的语文老师,姓白。大家叫惯了“白老师”,等他真当了校长,“高校长”这称呼,我们总觉得别扭,私底下还是“白老师、白老师”地叫。他也不介意,乐呵呵地应着。有回教育局领导来检查,听见学生喊他“白老师”,还愣了一下。他倒好,搓着手解释:“叫老师亲切,听着心里头踏实。”

白老师的课,那可真叫一绝。他不爱照着课本念,讲到《背影》,他能把自个儿当年离家求学,老父亲在站台嗫嚅半天掏不出几句话的样子,活灵活现地描摹出来。教室里静悄悄的,他讲着讲着,声音会慢下来,眼神飘向窗外,好像自己也回到了那个月台。这时候,你不用催,孩子们自然就懂了那份沉默里的分量。他说,语文这事儿,情感共鸣是顶要紧的钥匙,得先在心里头挠出点痒痒,那字句的味道才能渗进去。

当了校长,他这“毛病”也没改。全校大会上,他从不说那些云山雾罩的套话。他讲早上在校门口,看见初叁那个总迟到的“刺头”,慌里慌张把煎饼果子往书包里塞,他故意扭头看天,给那孩子留出整理的时间。“规矩是冷的,人心是热的。”他这么说,“咱们是教书,更是育人。看见人,比看见问题要紧。”这话,老师们初听觉得太“软”,可时间久了,品出点不一样的滋味来。校园里那股紧绷绷的、光盯着分数和排名的味儿,好像真被他冲淡了些。

他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,每天午休,必去食堂跟学生一块儿吃饭。随便找个空位一坐,听孩子们抱怨作业多,聊哪个球星厉害,也听他们小声说家里的烦心事。有个学生父母闹离婚,成绩一落千丈,班主任急得直上火。白老师知道了,也没找学生谈心,就是连着几天中午“碰巧”坐到那孩子对面,聊食堂的菜咸了淡了,聊树林里最近来了只不怕人的花猫。过了小半个月,那孩子自己憋不住了,红着眼眶说了几句。白老师只是听着,末了拍拍他肩膀:“这段时间,辛苦了。饭还是要好好吃。”后来那孩子缓过来了,他说,校长没讲什么大道理,但那几句闲聊,让他觉得学校还是个能喘口气的地方。

你说他这管理,是不是太没章法?也有老教师提意见,说校长没个校长的威严,人文关怀不能当饭吃,升学率压力可不小。白老师听着,点头很认真:“您说得对,升学率是硬指标,咱们不能松。可我想啊,学校不是工厂,孩子也不是流水线上的零件。咱们浇灌的,除了知识,更得有点能跟着他们一辈子的东西,比如怎么体谅人,怎么面对挫折,心里头得有个柔软的角落。”这话,把生命教育这个有点玄乎的词,说得格外接地气。

去年校庆,来了好多毕业生。有个已经当了工程师的大小伙子,径直走到白老师跟前,恭恭敬敬鞠了一躬。他说,当年他家庭困难,差点辍学,是白老师(那时已是高校长)骑着那辆老自行车,几次叁番往他家里跑,不是光讲大道理,而是跟他爸算细账,讲读书长远的好处,还帮着联系了学校的助学金。小伙子说:“校长,您当年跟我爸说的那些话,具体词儿我记不清了。但我一直记得您车铃铛的声音,叮铃铃的,听着让人心里有盼头。”

白老师还是老样子,摆摆手,笑得眼角的皱纹堆起来。他转身又钻进了那片小树林,大概又有哪个孩子在那儿发现了新奇的甲虫,正等着他去“研究研究”。铃声响起,校园里喧腾起来。你看,一个校长,能被学生长久记住的,往往不是他贯彻了什么条例,发布了什么指令,而是某个午后闲聊时眼里的理解,是困难时刻那声叮铃铃的车铃响。这些东西,像细雨,悄无声息地,就把一些对于善与希望的种子,埋进了生命的土壤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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