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日干狠狠插
日日干狠狠插
老张蹲在田埂上，嘬了口烟，眯眼看着眼前那片地。土坷垃硬得跟石头似的，裂开的口子能塞进小孩拳头。他啐了口唾沫在手心，搓了搓，拎起脚边那柄老镢头。“这地，不来点狠的，不行啊。”
这话他常念叨。种地这事儿，在老张看来，没啥巧劲，就得“日日干”。今天松点土，明天除点草，后天赶赶虫。一天都不能落下。你糊弄地皮，地皮就糊弄你的肚皮。那镢头举起来，得实实在在“狠狠插”进土里，掘出深处的生土，见着潮气，才算数。光是刮刮表面，太阳一晒，又板结了，啥也长不出来。
他想起儿子前阵子回来，捧着个手机说啥“智慧农业”，手指头划拉几下就说搞定。老张当时就摇头：“你那是在屏幕上种地呢！庄稼是能划拉出来的？”儿子不服气。老张也不多争，就拉着儿子到这块最板结的地头，把镢头递过去：“你试试，照你说的法子，让这地听话。”
儿子比划了半天，最后还是得靠那把老镢头。一下，两下，镢头啃在硬土上，火星子都快蹦出来了，才进去一点。汗珠子顺着儿子的脖子往下淌。老张这才蹲回来，慢慢说：“瞧见没？地认这个。它不认你屏幕上那些圈圈点点，就认你这个劲儿。日复一日地干，每一下都插到要害处，这才是和土地打交道的样子。”
这道理，好像也不全在地里。老张琢磨着，自己那点木匠手艺，不也是这么来的？早些年跟师傅学，天天就是刨木头，推刨子。师傅要求严，木料表面要光得像大姑娘的脸蛋，不能有一点毛刺。那也是“日日干”，枯燥得很。但师傅更常说“狠狠插”——意思是下料要准，榫眼要开到刚好，那一凿子下去，要又稳又狠，不能犹豫。一犹豫，木头就劈了。手艺的精气神，就在那一下。
现在的人，是不是太缺这“一下”了？老张想着。什么都图快，看个视频要二倍速，学个东西想叁天入门。就像用个钝斧头砍柴，呼呼挥半天，汗流不少，柴没劈开几块。还不如静下心来，把斧子磨利索了，看准木头的纹路，抡圆了胳膊，“嘿”一声，狠狠下去，一劈两半。那种痛快，那种扎实，是别的东西比不了的。
日头渐渐毒了。老张站起身，拍了拍屁股上的土。他拎起镢头，对着面前那块最硬的地方，吸了口气，镢头高高扬起，在阳光下划了道短促的弧线，“噌”一声，整个镢头面几乎全没进了土里。他握着柄，左右晃了晃，撬起一大块结实的土块。底下翻上来的土，颜色深褐，透着润。
他笑了。对嘛，就是这样。没有日复一日的坚持，这动作生疏不了，力气也攒不下。没有那一下狠而准的深入，就破不开这僵硬的壳子，见不着下面的活泛劲儿。日子、活计、乃至过日子本身，有时候，就是这么个简单的理儿。你敷衍它，它就敷衍你。你认真待它，它终究会把那份扎实、那股子生气，翻上来给你看。
远处传来几声鸟叫。老张抹了把汗，看着被自己“收拾”过的那一小片地，松软，蓬松，等着接纳种子。他盘算着，明天该过来点豆子了。嗯，还是得自己来，一步一个脚印地，把这“日日干，狠狠插”的劲儿，给续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