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床上打扑克
在床上打扑克
说来你可能不信,我最痛快的牌局,往往不是在牌桌上,而是在床上。不是那种正经八百的麻将桌,就是自家那张软乎乎的床,枕头当靠背,被子堆在一边,扑克牌散在床单上,人嘛,歪七扭八地坐着,怎么舒服怎么来。
这习惯,好像还是大学时候落下的。宿舍熄灯早,几个人意犹未尽,索性爬上谁的床铺,摸出副扑克,借着走廊透进来那点微光,压低声音玩“争上游”。床垫软,出牌都得用手按着,不然牌就滑到缝隙里去了。那时候输赢的惩罚也简单,贴纸条,或者第二天帮打早饭。现在想想,哪是真为了打牌,不过是贪图那点挤在一起、偷偷摸摸的亲密劲儿。
后来工作了,成家了,牌局也“登堂入室”过。客厅的大茶几,光洁明亮,坐着规整的椅子,喝茶抽烟都方便。可不知怎么,总觉得少了点味道。太正式了,像开会。出牌都得正襟危坐,算计起来毫不留情,赢是赢了,乐子却好像薄了一层。
所以啊,不知哪天起,我家那“牌局”又悄悄流窜回了床上。通常是周末的午后,或者某个不想早睡的夜晚。我和妻子,有时再加个来串门的老友,洗了澡,换上最松垮的居家服,床头柜清空,放上茶水零食,床中央就是我们的“战场”。
这“战场”可太有意思了。它自带着一股子松弛的氛围。在这里,牌技高低似乎退居二线了。你可以盘着腿,可以半躺着,甚至牌运不济的时候,能耍赖似的把脸埋进枕头里嚎一声。床,它承托着你的身体,也好像软化了许多生活中绷着的线条。在这里打牌,核心的体验就是一种无拘束的亲近感。算计还在,但多了许多插科打诨;竞争也有,但输了好像也能哈哈一笑。
扑克牌落在棉质的床单上,声音是闷闷的,“噗”的一声,不像在硬桌上那么清脆决绝。这声音听着就让人放松。我们聊的,也早就超出了牌面。哪家菜市场新鲜,孩子学校的趣事,甚至看到一半的电视剧剧情,都能成为出牌间隙的谈资。牌局,倒成了个由头,一个让时间慢下来、让人靠得近些的由头。
有一回,外头下着冷雨,我和妻子就窝在床上打“跑得快”。暖气开得足,窗玻璃上蒙着雾气。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,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。那一刻我突然觉得,手里的牌是什么似乎不重要了。重要的是这方小小的、柔软的空间,隔绝了外面的湿冷和烦扰。这种亲近感,是再好的牌桌也无法提供的。
当然,也有麻烦的时候。牌掉进枕头缝里得掏半天;坐久了腰酸,得换个姿势;零食碎屑掉床上,免不了互相埋怨两句。可这些,不也成了乐趣的一部分么?生活嘛,太规整了反而没意思,就得有这么点随意、甚至有点“不讲究”的缝隙,透透气。
所以你说,在床上打扑克,打的是什么呢?是牌艺吗?恐怕不全是。我看哪,打的是那份闲适,是那份彼此不设防的坦然,是忙忙碌碌的生活里,偷来的一点柔软的、属于彼此的时间。牌局终会散场,但床单上扑克牌压出的浅浅印子,和那晚松快的笑声,大概会留在记忆里,很久很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