谜情第二季
谜情第二季
老陈把烟按灭在阳台的旧铁罐里,那罐子早就锈得不成样子了。他盯着楼下小区门口那盏新换的路灯,光晕黄黄的,把深夜的雨丝照得像细细的金线。这盏灯上个月才装上,说是智能的,可一到阴雨天就忽明忽暗,还不如以前那盏老旧的。有些事情吧,你以为换了新的就能亮堂起来,结果影子反倒拉得更长了。就像他手里这个案子,卷宗翻来覆去,纸边都磨毛了,可那股不对劲的感觉,就像这雨夜的湿气,黏在皮肤上,怎么也甩不掉。
“师父,还不睡啊?”徒弟小林揉着眼睛从书房出来,手里还端着半杯冷掉的速溶咖啡。老陈没回头,只是“嗯”了一声。这声“嗯”里包含的东西太多了,小林听得出。叁年前那桩旧案,档案上盖着“结案”的红章,可老陈心里那扇门,从来没真正关上过。当时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叫周海的男人,动机、时间、物证,链条看起来完整得无懈可击。周海也认了。可老陈记得最后一次提审,周海抬起那双死水一样的眼睛,说的不是“我认罪”,而是“时间到了,总会清楚的”。那语气平静得吓人。
老陈走回屋里,从书架最顶层抽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。袋子上没写一个字,落了一层薄灰。他吹了吹,打开。里面不是官方卷宗,而是他这些年零零散散记下的东西:几张旧报纸剪报,周海年轻时在厂里的表彰照片,甚至还有一封匿名寄到派出所、最终没被采纳的打印信。信的措辞很古怪,反复提到一个词——“置换”。当时大家都觉得是疯话。可如今第二起案件发生,手法差异巨大,内核里却透着一股诡异的熟悉感,像同一首曲子,换了种乐器演奏。
“小林,”老陈忽然开口,声音有点干,“你还记得周海那个瘫痪在家的老母亲,后来去哪儿了吗?”小林愣了一下,在记忆里搜索:“好像……案子判了没多久,就被一个远房亲戚接走了,说是回北方老家了。”老陈的手指在那张旧照片上周海母亲模糊的脸上点了点。照片背景是厂区宿舍楼,窗户玻璃反射着强烈的光斑,一片白花花。可如果你仔细看,最边上那扇窗里,似乎有个极淡的人影轮廓,不像是在屋里,倒像是……在对面楼的窗口望着这里。
这个若有若无的“轮廓”,成了老陈心里新的线头。他开始绕开常规的复查路径,用一种近乎笨拙的方式重新走访。他去老厂区找那些早就退休、散居各处的老人聊天,不提案子,只拉家常,听他们讲当年的奖金分配,讲谁和谁吵过架,讲厂区后面那条河什么时候开始发臭的。信息碎片像尘埃一样漂浮着,直到有一天,一个快九十岁、耳朵背的老会计,在喧闹的茶馆里突然大声说:“周海那孩子,轴!替人顶了雷都不吭声的!”旁边他的女儿赶紧打岔:“爸你又瞎说!”可老陈心里那盏忽明忽暗的灯,好像“啪”地一下,亮了一瞬。
“置换”。这个词突然从记忆深处跳出来,带着重量砸在桌上。如果周海真的是在“置换”什么呢?用自己,去换另一个人的平安?那这个人,必须是他看得比自己命还重的人。他的母亲?可母亲已经风烛残年。除非……老陈猛地站起身,带倒了椅子。他想起走访中一个几乎被忽略的细节:周海的母亲,在出事前半年,曾经匹配到一个罕见的器官供体,手术非常成功。而捐赠者信息,按规定是保密的。
雨好像下得更急了,敲打着窗户。老陈感觉自己在接近一个冰冷的真相核心。那个隐藏在旧照片反光中、周海用沉默保护的“轮廓”,渐渐有了温度,也有了形状。它或许一直就在阳光下行走,只是所有人都望着阴影。第一季的谜底,或许从一开始就是第二季的序章。而揭开它的钥匙,从来不在罪案现场那些激烈的痕迹里,而在一个儿子沉默的凝视中,在那片为了所爱之人能继续生活在光亮里,而自愿踏入的、永恒的黑暗里。
天快亮的时候,雨停了。老陈合上那个无字的文件袋。他知道下一步该去哪里了。有些故事,你以为看到了结局,其实只是翻过了第一个章节。真正的叙述,现在才随着晨光,慢慢透进窗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