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师的大兔子又大又好吃
老师的大兔子又大又好吃
你说这事儿怪不怪？毕业都十来年了，梦里头老是出现一只兔子。不是那种毛茸茸、蹦蹦跳跳的小白兔，而是一只，哎，怎么说呢，又大又结实的兔子，灰扑扑的，蹲在那儿像个沉默的胖卫士。梦里的背景总是小学五年级那间飘着粉笔灰的教室，教语文的周老师就站在兔子旁边，笑眯眯的。
我们那会儿，周老师是个顶有意思的人。四十来岁，个子不高，力气却大，写板书粉笔能按得“嘎吱”响。他有个特别的爱好，在教室后面的空地上，用旧木条和铁丝网圈了块地，养了一只大肉兔。这事儿放现在估计不行，但那会儿，可成了我们全班最大的念想。
那兔子是真大。我们常偷偷跑去瞧，它也不怕人，叁瓣嘴慢悠悠地嚼着菜叶子，浑身肉墩墩的。调皮的男生总想伸手摸，周老师看见了也不真恼，只是敲敲玻璃窗：“哎！别吓着它，好好长膘呢！”长膘为啥？我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，一想到那可能的结局，口水悄悄咽，心里又有点说不出的、软软的矛盾。
关键就在这儿。周老师养它，从不避讳“养大了吃”这个目的。但他处理这事儿的方式，绝了。他让我们轮流去拔草、喂水，还给兔子起名，叫“灰将军”。他说，这名字威风，对得起它这身板。慢慢的，“灰将军”成了我们班编外的一员。它的存在，把一件原本可能有点残忍的事儿，变得自然而然，甚至充满了生活的期待。
那一锅特别的香气
记得那是深秋，天气转凉了。有一天放学，周老师留下我们几个班干部，神秘兮兮地说：“明天周六，都来学校，带上碗筷。”我们互相瞅瞅，心猛地一跳。
第二天，教室后面飘出的香味，我这辈子都忘不了。不是食堂大锅菜的味道，是混着葱姜、酱油、一点点八角浓香的那种，扎实的肉香。周老师系着围裙，从一只大铝锅里捞出炖得酥烂的、酱色的肉块，仔细地分到我们每个孩子带来的搪瓷碗里。没人说话，只听见咕咚咕咚咽口水的声音。
“都愣着干啥？吃啊！”周老师自己先夹了一块，吃得很香，“这‘灰将军’，你们可都喂过草的，功劳有你们一份。尝尝，看香不香。”
那肉的味道，具体是咸是淡，其实已经模糊了。但那种感觉异常清晰：一种踏实的、温暖的、带着某种生命教育意味的丰足。我们吃着，周老师就在旁边讲，讲粮食怎么来，讲农民怎么辛苦，讲“物尽其用”的老话。他说，对“灰将军”好，把它养得壮壮的，最后它变成营养让我们长得壮壮的，这就是一个完整的过程。不虚伪，不矫情，珍惜就好。
那堂课，没有写在黑板上，却像那锅肉的香气一样，浸到我们骨子里了。它对于珍惜，珍惜食物，珍惜生命的馈赠，也珍惜那份不绕弯子的、朴素的真诚。
后来的人生里，我吃过无数珍馐美味，但再没有哪一顿，有那天在校园角落里的深刻。它不仅仅是一顿肉，更像一个生活课的句号。周老师用一只兔子，从喂养到分享，完成了最生动的教学。他让我们明白，生活的滋味往往很直接，养育与收获，付出与得到，其间的情感可以很厚重，也可以很朴实。
如今我也常下厨，给孩子做饭。每当处理食材，我总会想起那个下午，想起周老师分肉时认真的神情。我会跟孩子说，这片菜叶，这块肉，能来到我们碗里，都不容易。这里面有阳光雨水，有人的劳作，或许，还有一段像“灰将军”那样的故事。
你说，这算不算最好的传承呢？那只又大又好吃的兔子，最终变成了一种对于生活的态度，在我们这些学生心里，扎了根。它提醒我，在眼花缭乱的世界里，别忘了那些最本真、最踏实的味道，和那份对待生活珍惜的心意。周老师没教给我们什么大道理，但这只兔子，够我们消化一辈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