悔悟+秘密+七夕潘甜甜
悔悟+秘密+七夕潘甜甜
老陈蹲在小区花坛边上,烟一根接一根地抽。天还没全黑,远处商场门口已经摆出了七夕的装饰,一对巨大的粉色爱心,亮得扎眼。他盯着那光,觉得心里头有什么东西,跟这傍晚的天色一样,一点点沉下去,坠得生疼。妻子早上出门时的眼神,女儿昨天问他“爸爸你怎么老看手机”时的疑惑,这会儿全翻腾上来了。这一切,都绕不开那个名字——潘甜甜。
潘甜甜不是真人。至少,对老陈来说,她存在于手机屏幕那头,是某个直播平台的主播。声音甜甜的,眼睛笑起来弯弯的,总是一口一个“哥哥”地叫着。起初,老陈就是下班累了,随手刷到的,觉得这姑娘说话挺逗,唱唱歌,缓解压力嘛。打赏个几十块的小礼物,换来一句软绵绵的“谢谢陈哥”,好像一天的疲惫都散了。这感觉,像心里有个隐秘的角落,被一点点照亮了。
秘密就是这样开始的。从几十块的“小星星”,到几百块的“浪漫马车”,再到上个月那艘叁千块的“宇宙飞船”。老陈的“陈哥”在潘甜甜的直播间越来越有名气。他的手机设置了密码,回家就调成静音,躲在厕所或阳台,盯着那方小小的屏幕,听着那头的笑语嫣然。他觉得自己找到了年轻时的激情,一种被需要、被崇拜的错觉。妻子跟他聊孩子的补习费,他觉得烦;家里要换台新空调,他推说项目奖金没发。钱呢?钱都变成了潘甜甜直播间里那些炫目的特效,和她那句拖着长音的“陈哥最好啦!”。
转折点就在上周。女儿学校要交一笔研学费用,两千块。妻子问他拿钱,他支支吾吾。结婚十几年,妻子第一次用那种陌生的、探究的眼神看他。没吵没闹,只是那眼神,让老陈后背发凉。他慌了,借口公司有事,躲到车里。鬼使神差地,他又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图标。巧了,潘甜甜正在和另一个“大哥”连麦PK,比分落后,急得眼圈发红,对着镜头哀求:“家人们,帮帮甜甜吧!赢了这场,我给大家跳支特别的舞!” 那个“大哥”的礼物特效霸占了整个屏幕。
老陈血往头上涌。那种被比下去的焦躁,那种想要捍卫“地位”的冲动,控制了他。他几乎没犹豫,把手机银行里最后三千多块,原本打算给女儿交费、顺便给妻子买条项链过七夕的钱,全换成了礼物,一股脑送了进去。特效淹没了屏幕,潘甜甜欢呼雀跃,甜甜地喊着:“赢了!谢谢我陈哥!陈哥你就是我的神!” 那一刻,巨大的虚荣心满足之后,紧随而来的是掏空般的虚脱。屏幕熄灭,车里一片漆黑。老陈看着手机银行发来的余额短信,那个刺眼的数字,旁边女儿学校的缴费通知还没关……他猛地扇了自己一耳光。
“爸爸,你蹲这儿干嘛呢?”女儿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。老陈手一抖,烟灰掉了一身。他慌忙站起来,挤出笑:“没……没事,透透气。”女儿挽住他的胳膊,指着商场的爱心:“妈说七夕咱们在家吃,让你少抽烟。对了爸,研学费老师说可以晚两天交,你别太辛苦。”女儿的手暖乎乎的,话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。
那个晚上,老陈在妻子身边躺下,很久没动。妻子背对着他,呼吸平稳,好像睡了。老陈盯着天花板,潘甜甜的笑脸和女儿的学费单在脑子里打架。他忽然明白了,他以为自己在守护一个甜蜜的秘密,实际上是在挖一个吞噬生活的黑洞。他沉迷的,是那个虚拟世界里廉价且虚幻的“被需要”,为此,他差点弄丢了身边真实而珍贵的温暖。
七夕那天,老陈请了假。他去了银行,办了张新卡,把工资卡绑定了妻子的手机号。又去金店,用私房钱里最后那点(以前省下来打算打赏的),买了条细细的项链。晚上,他系上围裙,在厨房手忙脚乱。妻子回来,看着一桌不算可口的菜,愣了。老陈搓着手,不敢看她眼睛,嘴里嘟囔着:“那什么……以后我手机你随便看。钱……钱都在这儿。”他把新卡和项链盒子推过去,笨拙得像个小学生。他没说“对不起”,但脸涨得通红。
妻子拿起项链,没戴,只是看着。过了好一会儿,她才轻声说:“菜糊了。”老陈“啊”了一声,赶紧跑去关火。转身时,他看见妻子悄悄抹了下眼角,嘴角却有点弯。窗外的七夕灯火映进来,照着一屋子的烟火气。老陈心里那块压了很久的石头,好像终于松动了。他知道,有些秘密,烂在心里,才是最好的归宿。而真正的日子,是眼前这有点糊味的饭菜,和一家人坐在一起的踏实。潘甜甜的直播间?他早就卸载了。那个虚拟世界的光,再亮,也照不亮回家的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