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利 午夜
福利 午夜
墙上的挂钟，指针悄悄爬过了十二点。白天那些嘈杂的声音，像是被一块巨大的黑绒布给吸走了，只剩下窗外偶尔路过的车声，还有自己敲键盘的嗒嗒声。我伸了个懒腰，颈椎发出轻微的抗议。这时候，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，是某个不常联系的朋友发来的消息，没头没尾，就俩字：“在吗？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这大半夜的，啥事儿啊？手指在屏幕上悬了一会儿，还是回了句：“在，咋了？”
消息回得飞快，像是一直在等着。“快！有个好事儿，分享给你！扫码进群，今晚最后一批，手慢无！”紧接着，一个花里胡哨的二维码图片就弹了过来。图片上的字闪得晃眼：“内部福利”、“限时秒杀”、“零元购”。我盯着那个旋转的二维码，感觉它像个小小的、深不见底的漩涡。
你说，这“福利”俩字，魔力怎么就那么大呢？白天在办公室，听到行政部门说下午茶是“员工福利”，心里能乐开花。可到了这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午夜，这从手机屏幕里蹦出来的“福利”，味道怎么就有点变了呢？它披着慷慨的外衣，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，不拆开，你永远不知道。
我没立刻扫。反而把手机扣在了桌上。夜深了，脑子好像也慢了半拍，但某种直觉在嘀嗒作响。我想起老家集市上那些吆喝得最响的摊子，卖的未必是实在东西；也想起以前贪便宜抢购的一箱“进口水果”，到家打开，烂了一大半。这深更半夜突然砸过来的“好运”，它真的经得起推敲吗？
我重新拿起手机，放大了那张海报。角落里有几行比蚂蚁还小的说明文字，费劲地辨认，大意是“活动最终解释权归主办方所有”，还有“需完成指定任务链方可领取”。指定任务？链？这词儿听着就让人心里发毛，像是一环扣一环，进去了就别想轻易出来。
朋友又催了：“进了吗？名额马上没了！”我回了个苦笑的表情，问他：“啥活动啊？靠谱不？”他那边“正在输入”闪了半天，最后只憋出一句：“反正不要钱，试试呗，又没啥损失。”
真的没损失吗？我琢磨着。时间不是损失？填进去的个人信息不是损失？还有那份像等着开奖一样的、悬着的心绪，不是损失？这年头，最贵的东西，往往就是“免费”的。那些所谓的“零元购”，很多时候，标价是零，代价却藏在你看不见的条款里，或是你未来无穷无尽的骚扰电话里。
窗外的夜色更浓了。我把那个二维码截图，然后从聊天记录里删掉了。不是说我多清醒，多聪明。恰恰相反，我知道自己有时也贪心，也好奇。只是在这四下无人的午夜，那份贪心和好奇，容易被放大，容易让人做出白天不会做的决定。我得给自己泼点冷水，或者说，给自己一点“缓冲时间”。
所谓的午夜福利，像一颗包裹着糖衣的药。你远远看着，觉得它甜美，能解决你夜里的无聊，或者对惊喜的渴望。可等你真凑近了，剥开那层炫目的包装，里面是解药还是别的什么，就难说了。很多选择，在日光下平平无奇，在午夜幽暗的光线里，却可能显现出不同的、诱人的轮廓。
我又看了一眼挂钟，快一点了。打了个哈欠，关掉了刺眼的电脑屏幕。桌边的台灯洒下一圈暖黄的光，显得踏实多了。那个群，最终还是没有进去。朋友后来也没再问，大概找到了其他愿意扫码的人。我一点儿也不觉得遗憾，反而有点轻松。
睡意渐渐漫上来。临睡前最后一个模糊的念头是：这深夜里稳稳守住的一份清醒，或许才是对自己来说，最实在的一份“福利”吧。它不刺激，不喧哗，但能让你一觉睡得安稳，明天早上醒来，心里不慌。这也就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