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村春光源码
小村春光源码
老家的村子,藏在山坳里,地图上得拿放大镜找。这几年,村里年轻人像候鸟一样往外飞,留下的多是老人和旧屋。我每次回去,总觉得村子在打盹,安静得能听见时光流走的声音。可今年清明回去,却发现有些东西不一样了。
村口那棵老槐树下,总聚着几个大爷。以前他们聊的,无非是东家的麦子西家的雨。这回过去,却听见王大爷扯着嗓子说:“我那‘云端菜园’,今早又订出去叁单!”我听得一愣,啥“云端菜园”?李叔看见我,笑眯眯地掏出手机,屏幕上一小块绿油油的菜地,几个小图标跳着。“瞧见没,这是我认领的。在城里用手机一点,浇水、施肥,都看得真真儿的。等菜长好了,直接快递到家。这叫什么来着……对,现实增强!”他说得磕巴,但眼里有光。
我这才明白过来。村里几个读过书的年轻人没走远,他们鼓捣出一个程序,把村里闲置的边角地,分割成一块块“虚拟田园”。城里人通过手机远程认领,能实时看到作物生长,还能定制采摘。这程序,他们管它叫“春光系统”。这系统,就是他们为村子找到的“源码”。它不是冰冷的代码,而是把村里最本真的东西——土地的气息、生长的节奏、人情的温度——重新编译,让外面的人能读懂,能参与进来。
走到后山,景象更让我意外。那片荒了多年的坡地,如今立着几座透明的玻璃房,里头不是瓜果,而是一排排整齐的货架,架子上摆满了各色山货。隔壁赵婶正对着一个支架上的手机说话:“……这蕨菜干,是前天太阳正好时晒的,背面有点青,这才是天然的凭证,机器烘的可没这味道。”她是在直播。但她不叫卖,只是慢悠悠地讲这蕨菜怎么从山上采下,怎么焯水,怎么在春风里慢慢收干水分。弹幕里有人问,有人聊起自己家乡的味道。买卖,倒成了其次的事。
我忽然懂了。年轻人带回来的,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科技魔法。他们只是给老村子装上了一副“新声带”,让它能用今天的话,把自己的老故事、老本领,轻轻柔柔地唱出来。那“云端菜园”,那直播里慢声细语的讲述,都是这“声带”发出的声音。它们让山外的世界,能接收到这个小村独特的“信号”。
傍晚,我蹲在田埂上,看霞光给村子镀上一层金边。村支书,一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堂哥,也走过来蹲下。他抓起一把土,捏了捏,又松开。“以前总觉得,村子老了,源码旧了,跑不动了。”他笑了笑,“现在琢磨着,不是源码旧了,是咱们忘了怎么给它编译。咱这的青山、绿水、干净的土、勤快的手,还有老辈人传下来的那股子实在劲儿,这才是最核心、永远不过时的东西啊。咱们要做的,就是给这些好东西,写个漂亮的、新时代的界面。”
他的话,落在暮色里。村里陆续亮起了灯,有新装的太阳能路灯,也有窗子里透出的、暖暖的家的光。远处,那几座玻璃房的灯光也亮着,像落在山坳里的几颗星星。我知道,这个春天,村子并没有突然变得年轻。但它找到了一种新的呼吸方式,一种与更广阔世界对话的语言。它的春天,就藏在这套由泥土和字节共同写就的、崭新的“源码”里,正在安静而蓬勃地,运行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