狠狠插插
狠狠插插
老张蹲在田埂上，嘴里叼着根稻草，眯眼瞅着面前那片地。晌午的日头毒得很，可他心里更焦。今年这雨水，说多不多，说少不少，秧苗插下去，总显得有气无力，东倒西歪一片。邻居家的后生，开着新买的插秧机，轰隆隆一阵过去，田里整整齐齐，绿油油的，看着就喜人。老张心里不是滋味，他信的还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那双手，那叫一个“准”字。
可这“准”字，今年好像不灵了。他站起身，拍了拍屁股上的土，走到自家水田边。水光晃得人眼花，那些秧苗，像打了败仗的兵，稀稀拉拉。他蹲下身，手伸进还有些凉意的泥水里，握住一把秧根。这手感，不对。太轻，插得太浅，水一漾，根就浮；太重，插得太深，苗芯闷在泥里，憋得慌。这“插”的学问，就在那一下的力道和分寸里。
“不是使蛮劲就成的，老哥。”后生不知啥时候过来了，关了机器，也蹲到他旁边，“你那叫‘放’，不叫‘插’。得让根吃住劲，稳稳扎进泥里，指尖一送，苗就立住了。你看我这机器，它也是模拟这个劲头。”老张没吭声，心里却动了一下。他想起自己年轻那会儿，父亲教他插秧，说的也是类似的话：“手要稳，心要狠，苗要正，根要深。那一下，得‘狠狠’地下去，不是对苗狠，是对那一下的认真劲儿狠。”
原来，自己这些年，光记得形，忘了神。怕伤着苗，动作温柔了，结果反而害了苗。这“狠狠插插”，说的不是暴力，是那种精准、果断、一步到位的利落。是让该扎根的东西，实实在在地扎下去。
这事儿琢磨开了，就发现到处是这个理儿。村里小王搞那个电商，把山货往外卖，开头也是温温吞吞，发发图片，等人来问。后来换了路子，精准发力，研究平台规则，琢磨客户喜好，该投入时毫不犹豫，那一下“插”得准，销量这才噌噌往上走。还有自家闺女复习考研，整天埋在书堆里，时间花得不少，效果却平平。后来也是调整方法，抓住重点，薄弱环节下死功夫，不再泛泛地看，这才算把知识“插”进了脑子里。
回到田里，老张挽起裤腿，重新下了田。他不再求快，也不犹豫。指尖捏紧秧根，对着水田泥泞的怀抱，带着一股子沉静的狠劲，稳稳一送，一按，一松。一株秧苗便笔直地立在了水光中，纹丝不动。那一瞬间，他好像感觉秧苗的根须，正舒展开来，准备紧紧拥抱泥土。找准节奏，原来这么重要。
日头偏西，老张站起身，腰酸背痛，可心里敞亮。他回头望去，身后是一行行重新插过的秧苗，横平竖直，精神抖擞地迎着晚风。田水映着天光，一片明晃晃的希望。他知道，这些苗子，今晚就能开始好好扎根了。有些事，真就得那一下，认准了，别含糊，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，做扎实了。这大概就是土地教给他的，最朴素的道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