性受天堂
性受天堂
老王蹲在小区花坛边,手里的烟快烧到指头了也没察觉。他盯着对面楼那扇总是紧闭的窗户,心里头跟猫抓似的。那户住着个年轻人,听说是个写东西的,白天黑夜不出门。老王琢磨,这年纪轻轻的,关在屋里能弄出啥名堂?他想起自己二十出头那会儿,满世界疯跑,浑身使不完的劲儿。现在的年轻人啊,他摇摇头,把烟屁股摁进土里。
楼上的年轻人叫小陈。他这会儿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,文档光标一闪一闪,像在催他。他写不出东西。不是没东西写,是心里头堵得慌。昨天母亲又来电话,拐弯抹角问对象的事,末了叹气说:“你也该找个伴了,一个人哪叫过日子?”小陈嘴里应着,心里却翻腾。伴?他想,两个人挤在四十平的出租屋里,为马桶盖该立着还是放下吵架,那叫天堂吗?他抓了抓头发,觉得自己像被塞进一个不合身的套子里,喘不过气。
这词儿——性受天堂——是他在一本旧书里瞥见的。书摊老板当废纸卖,他花五块钱拎回来。书页泛黄,讲的是老早以前一些人的活法。里头说,天堂未必是得到什么,而是能安然地“承受”自己的本性,受得住自个儿真实的样子。小陈当时心里咯噔一下。承受自己的本性,这话听着轻巧,做起来跟徒手爬山似的。你得受得住别人的眼光,受得住内心的摇摆,受得住那份常常冒出来的、格格不入的孤单。
老王终于看见那扇窗开了。小陈探出身子给一盆绿萝浇水,那绿萝长得疯,枝条都快垂到楼下阳台了。老王忽然有点羡慕,那点绿色,在灰扑扑的楼面上挺扎眼。他想起自己阳台上那几盆蔫了吧唧的花,老婆总嫌他浇水太多。老王一辈子都在“应该”里打转:应该成家,应该踏实,应该儿孙满堂。他现在都有了,可心里头某个地方,总觉得空了一块,像没拼完的拼图。他承受了所有“应该”,却好像从没问过自己那份“本性”是圆是扁。
小陈浇完水没关窗。傍晚的风吹进来,带着点饭菜香和市井的嘈杂。他忽然不想对着电脑了。他拿起手机,翻到一个几乎没聊过的群,那是几个同样喜欢写点冷门东西的人建的。他敲下一行字:“有人想聊聊吗?对于……我们为啥而写。”发出去后,他有点后悔,太矫情了。可没过两分钟,手机叮咚响了一声,有人回:“为了一口不憋着的气。”小陈看着,笑了。他忽然觉得,承受那份“想写”的冲动,承受可能无人喝彩的结局,或许就是自己当下能触摸到的、小小的天堂。这天堂不在远处,就在他敢于把这口气舒出来的瞬间。
老王站起身,捶了捶发麻的腿,往家走。经过垃圾站时,看见几个孩子在破沙发垫上蹦跳,笑得没心没肺。他站住看了一会儿,那张老脸在暮色里柔和了些。他或许永远说不清“性受天堂”是啥,但那一刻,他有点明白了:人这一辈子,可能就是在学习承受——承受选择,承受结果,承受自己是谁。楼上楼下,一老一少,在这个平常的傍晚,各自心里那扇窗,好像都推开了一条缝。
夜深了,小陈的文档终于有了新的一行。老王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,破天荒没抱怨节目无聊。窗外的城市灯火流淌,每一个光点背后,大概都有人在练习承受自己的故事。天堂或许不是终点,而是路上那份渐渐宽广的、能装下真实自我的心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