乱子另伦
乱子另伦
老张最近总觉得哪儿不对劲。倒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，也不是工作有啥纰漏，就是心里头跟蒙了层毛玻璃似的，看啥都影影绰绰，不透亮。他坐在沙发上，拿着手机，拇指无意识地上下划拉着。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，明明灭灭。信息一条接一条，视频一个换一个，热闹是真热闹，可关掉屏幕的那一刻，屋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，刚才都看了些啥？好像什么都看了，又好像什么都没留下。
这感觉，他琢磨了半天，憋出四个字：乱子另伦。这话听着有点土，有点拧巴，但好像又特别贴切。这世道，可不就是“乱子”挺多嘛，各种声音、画面、观点，跟一锅煮沸的八宝粥似的，咕嘟咕嘟往外冒，分不清豆子还是米。而“另伦”呢，不是说伦理道德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问题，是那种标准似乎变得有点……飘忽。以前大家心里有杆秤，有些事儿黑是黑，白是白，现在呢，好像多了不少灰扑扑的中间地带，有时候甚至黑白都能调个儿说。
就拿上周那事儿说吧。老街坊群里，为件鸡毛蒜皮的小事，两拨人吵翻了天。一开始还就事论事，后来不知怎么，就扯到了人品、出身，甚至几十年前的旧账。话语像刀子，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那股子戾气。老张想劝两句，打了行字，又默默删了。他忽然觉得陌生，这些朝夕相处的邻居，在屏幕上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？那种熟人社会里天然的约束感，好像在虚拟空间里被悄悄稀释了。这是一种很具体的“失范”，人与人之间那条约定俗成的界线，变得模糊不清。
更让他心里咯噔一下的，是儿子的变化。半大小子，以前挺愿意跟自己唠学校的事儿，现在回家，房门一关，戴着耳机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。偶尔聊起天，儿子嘴里蹦出的词儿、评价人事物的角度，让老张常常接不上话。他并非觉得儿子错了，只是清晰地感觉到，两代人认知世界的“底板”似乎不一样了。儿子那代，信息是海量的、即时的、碎片化的，他们习惯了在快速切换中建立自己的逻辑。而老张自己，还守着那种需要上下文、需要时间沉淀才能理解一件事的“慢习惯”。这种认知上的“乱子”，让最亲密的家人之间，也出现了无声的“另伦”——不是感情变了，而是理解世界的语法不同了。
那天傍晚，老张索性关了手机，下楼溜达。走到河边，看到几个老头还在坚持下象棋，啪啪的落子声，在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显得特别清晰。他们也会争，面红耳赤，但争完了，哈哈一笑，收拾棋子明天再来。那份争执里有温度，有边界，输赢都在方寸棋盘之上。老张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，心里那层毛玻璃，仿佛被这具体的人间烟火气擦亮了一角。
他好像明白了一点。“乱子另伦”或许不是洪水猛兽，它就是我们所处的这个加速时代，必然会产生的一种“晕车”反应。信息流太快，旧的地标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抛在后面，新的规则又在混沌中生长。我们感到不适，恰恰说明我们内在的秩序感还在工作。关键可能不在于如何消灭这种“乱”与“另”，而在于如何在奔腾的河流中，给自己找到一块可以站稳的石头。
那块石头是什么？对老张来说，可能就是放下手机，走进真实的生活场景里，感受一次有始有终的交谈，完成一件看得见摸得着的事。是在海量的声音中，偶尔关闭几个频道，听听自己心里的声音。是意识到，无论外界多么喧嚣变幻，有些基本的善意、理性的思考和面对面的真诚，依然是锚定我们生活的不二法门。世界在重新编织它的脉络，我们在适应，也在选择。这过程难免踉跄，但每一步，都算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