辞濒诲尘补苍中国老头
辞濒诲尘补苍中国老头
巷子口老槐树下,总坐着个老头。没人知道他具体叫什么,大家都喊他老李,或者干脆就是一声“老头儿”。他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,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,手里托着个紫砂壶,也不怎么喝,就那么捂着,像是捂着一块温润的旧时光。
老李是个退休的钳工,那双手啊,粗粝得像老树皮,指节粗大,还留着些洗不掉的黑色油渍痕迹。可就是这双手,能修好家里所有不出声的收音机、不转圈的钟表,甚至隔壁小孩那辆掉了链子还摔歪了轮圈的自行车。他工具不多,一个掉了漆的铁皮盒子装着,但每一样都磨得锃亮,用得顺手。
年轻人从他身边匆匆走过,带着一阵风。他们手里拿着闪亮的手机,看着另一个热闹的世界。老李呢,就眯着眼看他们,再看看自己脚边打盹的狸花猫,嘴角有那么点儿笑意,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别的什么。有人逗他:“李爷爷,给您买个智能手机吧,能看新闻,还能视频聊天呢!”老李总是摆摆手,指指自己的太阳穴:“这儿,记性不行啦。那玩意太灵光,我摆弄不来。”可你要是真信了他这话,那就错了。
有一回,社区通知要搞个“老物件展览”,让大家把有年头、有故事的家伙什儿拿出来。各家翻箱倒柜,送来的多是些像章、旧票证什么的。老李不声不响,回家鼓捣了几天。展览那天,他搬来个小木箱,打开一看,满屋子的人都“嚯”了一声。
那是一个完全用废旧齿轮、链条、弹簧和一小块旧电路板组装成的玩意儿。老李拧了拧侧面的发条,轻轻一按。这小东西竟然“活”了——几个小齿轮相互咬合着转动起来,带动一根细铁丝有节奏地敲击着一小块薄铁片,发出清脆而略带锈意的“叮、叮”声,像极了清晨巷子里传来的、遥远的自行车铃声。它不智能,不会说话,更不会联网,但它就那么自顾自地、有板有眼地响着,带着一种纯粹的、机械的韵律感。
大家都围上来看新鲜。老李这才慢慢开口,说这些零件啊,有的是厂里第一批机器上换下来的,有的是老伴儿旧缝纫机里的,那电路板是孙子淘汰的玩具里的。他一样没扔,都留着。“东西老了,”他摩挲着那个还在叮叮响的小装置,“可它们身上那点‘用处’,那点‘精神气儿’,还没老。得让它们接着动弹,接着出声。”
那一刻,没人再觉得老李是跟不上时代的老头。他守着一种快要失传的“手艺”,不是多么精贵的技艺,而是一种对待“物”的深情,一种借着手工劳作与时光对话的耐心。他修东西,不止是让它重新能用,更是把一段记忆、一份情感,重新给“接通”了。这种“接通”很实在,手指摸得到,耳朵听得到,心里感受得到。
后来,再有谁家东西坏了,尤其是那些带着些年头、带着点故事的物件,还是会第一个想到巷子口的老李。他也不推辞,接过东西,戴上老花镜,在午后稀疏的阳光里,一坐就是半天。那专注的神态,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故障的物件,而是一位需要倾听的老朋友。叮叮当当的敲打声,混着槐花香,慢慢悠悠地飘在巷子里。
时代跑得飞快,新东西层出不穷,旧东西一件件被淘汰。但总得有个地方,让一些旧的“用处”和“念想”有个着落。老李,和他的小马扎、旧工具盒,就成了这么一个着落。他安静地坐在飞速向前的时光边缘,用那双满是皱纹和老茧的手,小心翼翼地“接通”着那些即将断掉的线头,让一些温暖的、属于昨天的声音,还能在今天,轻轻地响那么一会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