善良的嫂4中字巴巴鱼汤
善良的嫂子
我们村西头的四嫂子，人都叫她“善嫂子”。这名号可不是白来的。就说这巴巴鱼吧，我们这河沟子里常见，刺多肉少，土腥味重，没多少人乐意费工夫收拾。可四嫂子不嫌麻烦，隔叁差五就去捞几条。
她男人，也就是我四哥，常年在外面打工。家里就她和俩半大孩子，还有一位瘫在床上的婆婆。日子紧巴，可四嫂子的脸上总是挂着笑，那笑不是装出来的，是打心底透出的那股子平和。她说：“日子嘛，就像这巴巴鱼，看着不起眼，你用心拾掇拾掇，滋味就出来了。”
她拾掇这鱼，真有独一份的耐心。刮鳞去内脏，自不必说。关键是那腮边、肚皮上的黑膜，非得用指甲一点点抠干净，说是去腥的诀窍。灶膛里火苗舔着锅底，她切几片老姜，拍两瓣蒜，油烧得微微冒烟，把处理得干干净净的巴巴鱼滑进去。“刺啦”一声响，香味就窜出来了。
这时候，四嫂子会转身从碗柜里，摸出个小纸包。里面是她晒的枸杞子，还有两叁颗舍不得吃的大红枣。她说，婆婆牙口不好，身子虚，喝汤最养人。鱼煎得两面金黄，她就“哗”地冲进一瓢滚水。那水一进去，瞬间就泛了白，像扯开了一匹奶白色的绸子。她再把那几颗红艳艳的枣和枸杞撒进去，盖上锅盖，小火慢慢地“笃”。
那汤的香味，就这么悠悠地飘出来，穿过她家的小院，飘到巷子里。不浓烈，不霸道，是一种温润的、带着鲜甜的香，闻着就让人觉得踏实。这时候，她婆婆在屋里就会轻轻咳嗽一声，或者唤一句“老四家的”。四嫂子便脆生生应着：“妈，汤快好了，您再等等，我把刺都给您滤干净。”
滤刺这活儿，最见功夫。她把熬得浓白的汤先盛到大碗里晾着，再用一双筷子，仔仔细细地在汤里摸索，把那些细小的鱼刺一根根挑出来。灯光下，她低着头，眼神专注，仿佛在做一件了不得的大事。她说：“老人小孩，马虎不得。一根刺卡着，这碗汤的福气就没了。”
汤端到婆婆床前，她总是先舀起一勺，轻轻吹凉，再递过去。婆婆喝一口，皱巴巴的脸上就舒展开来，咂咂嘴：“鲜，甜，我老四媳妇的手，就是巧。”四嫂子就坐在床沿笑，看着婆婆喝，比自己喝了还满足。有时候孩子馋，凑过来，她也给盛小半碗，孩子咕咚咕咚喝下去，一抹嘴：“妈，真好喝，明天还有吗？”她就点点孩子的脑门：“有，河里有，妈就给你做。”
这碗鱼汤里的滋味，早就超出了食材本身。它熬进了四嫂子日复一日的耐心，熬进了她对家人毫无保留的关爱。村里谁家老人病了，没胃口，四嫂子知道了，保准会端着一小砂锅巴巴鱼汤送过去。她说：“不是什么金贵东西，就是点汤水，暖乎暖乎肠胃。”
你说怪不怪，那些没胃口的老人，喝了她的汤， often能舒坦不少。是汤真的有什么神奇功效吗？我看未必。是那份被仔细对待的心意，顺着喉咙暖到了心里。这份心意，比什么山珍海味都珍贵。它让清贫的日子有了温度，让艰难的时光里，也有了可以咂摸的、实实在在的鲜甜。
如今我也离开了村子，在城里喝过各种名贵的煲汤。可每当觉得疲惫、觉得嘴里没味的时候，我总会想起四嫂子那碗飘着红枣和枸杞的巴巴鱼汤。那汤色是朴素的奶白，味道是朴素的鲜甜，可它却好像有一种力量，能抚平焦躁，让人想起那些被温柔以待的时光。我想，这大概就是善良的味道吧，它不张扬，却最能滋养人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