私人订制失踪案
私人订制失踪案
老陈推开咖啡馆的门时,脸色像阴雨天的旧报纸。他把一个厚厚的档案袋推到我面前,压低了声音:“李哥,帮个忙。我儿子……不见了。”
我抿了口咖啡,没接话。干我们这行久了,知道“不见”分很多种。年轻人闹脾气离家出走,躲债,或者单纯想消失几天,都太常见。可老陈接下来的话,让我放下了杯子。
“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他手指敲着档案袋,“小峰那孩子,上礼拜还好好在家准备毕业论文。可就在叁天前,他人没了,手机、身份证、银行卡,全留在家里。唯独……”他顿了顿,抽出一张打印纸,“唯独带走了这个。”
我接过来看。那是一份制作相当精良的“服务协议”,标题叫“深度隐匿体验”。条款密密麻麻,从提供全新身份、临时住所,到为期叁十天的“断联生活指导”,一应俱全。最底下有个手写签名:陈峰。服务方落款处,只有一个模糊的墨迹印章,像朵扭曲的云。
“我问遍了所有人,查了他所有账号,一点痕迹没有。”老陈搓了把脸,“他就像按了协议上说的,被‘一键擦除’了。这算哪门子服务?这叫失踪!”
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。这不像普通的离家,更像是一场……预付费的消失。我让老陈回忆小峰最近有无异常。他想了半天,才犹豫地说,儿子前阵子总抱怨生活像被设定好的程序,没惊喜,也没意外,还说过“真想彻底换个活法”之类的气话。
线索指向那份协议。我顺着协议上一个极其隐蔽的客服邮箱,伪装成潜在客户去接触。回复很快,语气礼貌又机械,像设定好的程序。他们不问原因,只评估“隐匿需求等级”,然后报价。价格高得离谱,但流程专业得吓人,从心理评估到安全屋配置,仿佛在策划一场特工行动。
这背后,显然是个精密运转的灰色服务链。它不违法吗?游走在边缘。它提供的,或许是某些人内心深处极度渴望的东西——一次彻底的“人间蒸发”,一场对现有生活的叛逃。
就在我顺着几个虚拟支付路径摸查时,老陈突然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。没有声音,只有一段环境音:隐约的海浪声,还有一声轻轻的、像是如释重负的叹息。老陈红着眼睛说,那是小峰。
这通电话让我改变了方向。也许,这不完全是绑架或骗局。我开始搜索近期的长途车票、偏僻但景色不错的短租民宿。终于,在一个离这儿两百公里外的海边渔村,民宿老板的描述对上号了:一个话不多的年轻小伙,租了半个月,每天就是看海、写东西,好像心事重重。
我和老陈连夜赶去。见到小峰时,他正坐在礁石上,看着日出。看到我们,他没有太惊讶,只是有点疲惫。
“爸,李叔。那份协议……是我主动找的。”小峰低下头,“我只是觉得,快被毕业论文、找工作、所有人的期望压垮了。我需要一个‘合法’的理由,一个没有负罪感的出口,彻底喘口气。他们……只是提供了一个严密的‘消失方案’。”
他口中的“他们”,那个提供私人订制消失的机构,本质上是在贩卖一种“逃离许可”。他们把一个人对现实暂时的厌倦和恐惧,包装成一场有安全边际的冒险。这生意洞察人心,却也冰冷彻骨。
小峰跟我们回了家。老陈没再多骂,只是叹气。那份协议,小峰说服务期一到就会自动终止,所有临时身份销毁,他们从不“留底”。这或许是他们“专业”和“安全”的体现,但也让这条影子般的服务链,继续隐藏在需求与孤独的暗处。
案子结了,又好像没结。我电脑里还留着那个客服邮箱的窗口。我知道,只要生活还有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时刻,只要人还有想瞬间消失的冲动,那个窗口背后,就永远会有生意。他们兜售的不是犯罪,而是一个危险的童话,告诉你:是的,你可以逃,而且逃得“很专业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