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飞177
双飞177
你听说过“双飞”这个词吗？别误会，我说的可不是什么旅行套餐。在我老家那片儿，“双飞”是老辈人嘴里一个挺特别的说法。它不指两只鸟儿，也不指两张机票，它说的是人，是那种心思活络、总想着一口气干成两件大事的人。而“177”，听起来像个航班号，或者一串幸运数字，对吧？可它偏偏是我家老宅的门牌。这“双飞”和“177”撞在一块儿，就成了我记忆里一个沉甸甸的故事。
故事的主角，是我二叔。二叔这人，打小就聪明，脑子转得比陀螺还快。上世纪九十年代，街上渐渐热闹起来，二叔那颗心也跟着活了。他瞅着左邻右舍，有的开了小卖部，有的跑起了运输，都挣着了钱。他呢，在国营厂子里有份安稳工作，可心里总觉得憋得慌。用他的话说，这叫“一个身子，想分两头飞”。
那天晚饭后，他蹲在177号门廊下，抽着烟，跟我爸念叨：“哥，我不能就这么干耗着。厂子里那点工资，够干啥？我想好了，一边上着班，一边和人合伙去南边倒腾点电子表、牛仔裤回来卖。这就叫‘双飞’！工作保底，买卖赚钱，两头都不耽误。”我爸沉默了半天，磕了磕烟斗，只说了句：“心挂两头，当心两头空。这老宅的门牌钉在这儿多少年了，177，要起要起，听着是吉利，可路得一步一步走。”
二叔没听进去。他的“双飞”大计，就这么风风火火地开始了。开头那阵子，真叫他赶上了好时候。厂里工作清闲，他常借口跑业务溜出去照看生意。腰上的叠笔机整天“嘀嘀”响，人显得特别忙，口袋里也确实鼓胀了不少。家里添了彩电、冰箱，都是时兴货。他意气风发，觉得自己的路走对了，那“双飞”的架势，颇有些翱翔的意思。
可这人的精力啊，它就像一碗水，端平了不容易。你往一边多倾一点，另一边就得洒出来。厂子里开始搞优化，抓纪律，二叔那叁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做派，很快就上了领导的名单。另一边，生意也遇到了坎儿，一批货在路上出了岔子，压了不少本钱。他急了，为了补生意的窟窿，更是把厂里的工作丢到了脑后。
结果，你能猜到。厂里的通知下来了，因为长期旷工，他被“优化”掉了。几乎是前后脚，生意合伙人卷了剩下的款子，跑得无影无踪。那天下午，二叔蔫头耷脑地回到177号，坐在门槛上，半天没说话。夕阳把他影子拉得老长，像个垮掉的翅膀。他喃喃道：“飞……飞得太高，太散，没盯住脚下的风。”他那份引以为傲的“双飞”心思，终究没能带他飞到想去的地方，反而让他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。
后来，二叔消沉了很久。再后来，他老老实实跟人学起了装修，从刷墙铺地开始，一点一点地干。他不再提什么“双飞”了，嘴里常挂着的，是“专注”这两个字。他说，就像打一颗钉子，你得把力气集中在那一个点上，锤稳了，钉实了，东西才牢靠。心思太活泛，想同时钉两颗钉子，往往一颗也钉不进去。
如今，老宅177号已经拆了，变成了新小区的一部分。可二叔的故事，和那“双飞”的教训，却像颗钉子，钉在了我心里。我们这代人，面对的诱惑和机会比二叔那时多太多了，什么都想试试，什么都想抓住，生怕落后一步。这种“双飞”甚至“多飞”的心思，几乎成了常态。可二叔的经历让我琢磨，有时候，那种看似笨拙的“专注”，把所有的力气和心思都凝聚在一件事上，是不是反而是一种更踏实、更聪明的“飞”法呢？
路过那片新建的小区，我有时会停下脚步。那里车水马龙，灯火通明，早已寻不见177号的一砖一瓦。但恍惚间，我好像又看见二叔蹲在旧门廊下的影子。风穿过楼宇间的缝隙，发出呜呜的声响，像一声悠长的叹息，也像一句无言的提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