叁叶草看黄
叁叶草看黄
老李蹲在小区花坛边，眯着眼，手里捏着片叶子。那叶子普普通通，叁片心形瓣儿凑在一块，是随处可见的白车轴草，大伙儿都叫它叁叶草。他看了半晌，嘴里嘀咕：“这颜色，咋就看黄了呢？”
这话可不是说叶子。前阵子，老李的宝贝孙子，刚上初一，被老师叫了家长。原因是在学校用平板电脑看些不该看的东西。老李儿子气得跳脚，骂现在网络环境乱七八糟，孩子一不留神就“看黄”了。老李不懂那么多新词，就记住这俩字：“看黄”。他心里堵得慌，像压了块石头。这不，下楼透气，瞅着这叁叶草，心思却飘远了。
他想起自己小时候，在乡下。那才叫真正的“看黄”——看油菜花黄，看麦浪黄，看秋天银杏叶子铺满地的金黄。信息是匮乏的，世界是具体的，眼睛看到的颜色，都带着泥土味儿和太阳的温度。孩子的“课外书”，是连环画，是田野里蹦跶的蚂蚱，是溪流里透明的小虾。那时候，想“看”点出格的，都没地方看去。
现在呢？老李叹了口气。世界变得太快，一块小小的屏幕，能装下整个宇宙，好的坏的，美的丑的，一股脑涌到眼前，别说孩子，大人都眼花。这“黄”，不再是田间的色彩，成了暗处流动的、粘稠的诱惑。它无孔不入，藏在看似正常的链接后面，躲在弹窗广告的边角，甚至伪装成普通的社交信息。孩子的好奇心重，手指头轻轻一点，就滑进去了。这哪里是“看”，简直像是不小心踩进了看不见的泥潭。
他站起身，捶了捶发麻的腿。花坛里这片叁叶草，在风里轻轻晃着。他忽然觉得，这挺像现在的孩子。叁片叶子，代表幸运？可这份“幸运”，正暴露在一个信息无比复杂的环境里。一片叶子是家庭，一片是学校，那第叁片，大概就是这广漠无边的网络世界。家庭和学校这两片，努力想护住中间那点嫩芽，可网络那片叶子太大，风也太猛了。
光堵，怕是堵不住的。老李虽然年纪大，这个理儿他懂。你越禁，孩子越好奇；你越当成洪水猛兽，他越觉得那后面藏着秘密。儿子就知道没收平板、训斥，这哪行？得有人，慢慢把那“黄”到底是什么，为什么不好，掰开了揉碎了，用他能听懂的话讲清楚。就像种这叁叶草，你不能光不让它见风雨，你得告诉它，哪些雨水是甘露，哪些风带着寒气。
老李蹲下，轻轻拨弄了一下那丛叁叶草。他发现，在几株健康的绿草边上，真有那么一两株，叶尖泛着不健康的枯黄，大概是生了病，或者土质有问题。他心里一动。孩子的成长环境，不也像这花坛的土吗？光撒种子不行，你得时常来看看，土是不是板结了，有没有长歪脖子草，得适时松松土，拔拔杂草。这份照料，急不得，也懒不得。
夕阳斜过来，给整个花坛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，那才是正儿八经的、好看的“黄”。老李心里那点郁结，好像散了些。他决定晚上得跟儿子好好唠唠，别光顾着吼。得一起想想，怎么给孩子的“网络花坛”松松土，怎么让他的眼睛，多看看窗外这种健康的、光亮的人间颜色。至于那些躲在阴影里的“黄”，你认识了它，它也就没那么大魔力了。真正的守护，不是筑起高墙遮住他的眼睛，而是挽着他的手，教会他分辨光的方向。
风又来了，那丛叁叶草，绿莹莹的，在夕阳里轻轻摇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