挽起裙子坐上去被肠黄
记忆中的那条蓝裙子
我衣柜深处，一直挂着一条半旧的蓝色棉布裙子。样式简单，颜色洗得有点发白，腰侧还有一道不仔细看就发现不了的浅浅印子。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天留下的。
那年我大概七八岁，跟着父母回乡下老家过暑假。老家院子门口有块光滑的大青石，被几代人的屁股磨得油亮。那天午后，知了叫得人心烦，我穿着新买的蓝裙子，和几个堂兄妹在院子里追着跑。跑累了，我就想往那块大青石上坐。
奶奶正在屋檐下拣豆子，瞥见我的动作，赶忙喊了一声：“哎！丫头，别直接坐！”我愣在原地，不明所以。奶奶放下手里的簸箕，走过来，笑眯眯地，伸手替我拢了拢跑乱的头发，然后轻轻拍了拍我裙子上沾的灰。她没说话，只是用那双布满老茧却很温暖的手，帮我将裙摆仔细地挽了挽，迭了迭，在大腿处收拢好，形成了一个厚实些的布垫。
“石头凉，直接坐容易受寒气。”奶奶说着，扶着我，让我就着那挽起的裙摆，稳稳地坐了上去。青石果然沁着一股舒适的凉意，透过棉布的屏障，丝丝缕缕地传上来，却不至于冰人。我就那么坐着，看蚂蚁搬家，看云彩变幻，裙摆挽起的褶皱里，仿佛兜住了整个慵懒的午后。
那块大青石，是童年的一个“宝座”。后来每次回去，我都会习惯性地挽起裙子坐上去。有时是看爷爷编竹筐，有时是听邻居婶子讲古，有时就单纯地发呆。挽起裙子的动作，从需要奶奶帮忙，到后来变成我自己的一个习惯。这个简单的动作，像是一个开关，一坐下，心就静了，仿佛和脚下那片土地有了更踏实、更亲密的连接。
很多年后，我读到“亲昵”这个词，脑子里闪过的不是别的，就是那个挽起裙子坐在青石上的画面。那不是书本上华丽的词藻，而是身体记住的一种感觉——一种被土地承托，被亲人呵护，毫无隔阂的踏实与温暖。那块石头，因为我挽起裙子坐上去，从一块冰凉的物件，变成了一个有温度的记忆坐标。
如今，老家的院子早已翻新，那块大青石也不知道去了哪里。城市里的生活，讲究的是沙发要软，座椅要符合人体工学。可有时候，坐在那些完美的家具上，反而会觉得空落落的，好像少了点什么。少了那点需要自己动手“挽起裙子”的参与感，少了那层棉布带来的、恰到好处的隔阂与联通。
那条蓝裙子后来穿不下了，我却一直留着。它提醒我，有些最温暖的“亲昵”，就藏在那些看似粗粝、需要一点小小准备的接触之中。不是所有的舒适都是现成的，有时候，需要你自己动手，挽起一点什么，才能稳稳地坐下去，感受到那份扎实的、来自生活本身的承托。这或许就是一种最朴素的，人与物、人与地、人与时光之间的相处之道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