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扑克又疼又叫西班牙
打扑克又疼又叫西班牙
老李头这辈子最得意的事儿,就是教会了楼下王婶打“斗地主”。可那天下午,他攥着一手好牌,眉头却拧成了麻花,嘴里嘶嘶地抽着凉气,半晌憋出一句:“哎哟,我这西班牙老腰!”
牌桌对面,王婶捏着最后两张牌,眼睛笑得眯成了缝。她不懂什么西班牙,只知道老李头一喊腰疼,准是要不起牌了。可老李头心里跟明镜似的,这疼,还真跟西班牙有点关系。不是地理上的西班牙,是他儿子去年从那边给他带回来的“洋玩意儿”——一套沉甸甸的金属牌匣,雕着繁复的花纹,据说是什么古典工艺。儿子孝心,老李头自然天天用,可那牌匣死沉,坐久了非得挺直腰板端着,几圈牌下来,腰杆子就跟不是自己的似的,又酸又胀。
“叫地主!”王婶一声吆喝,把老李头的思绪拽了回来。他咬咬牙,把牌一合:“不……不叫!”这“叫”,也是他打牌的新毛病。自从社区来了个南方棋牌室的老板,教了他们一种新式记分法,牌桌上就热闹多了。算分的时候,你喊我嚷,声音一个比一个高,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吵架。老李头嗓门大,一激动起来,恨不得把房顶掀了,老伴儿总说他:“打个牌,你嗷嗷叫个啥?跟西班牙斗牛似的!”
嘿,又是西班牙。老李头揉着腰,心里犯嘀咕。这“西班牙”像个影子,悄没声儿地就钻进了他的牌局里。疼,是那冷硬的、漂洋过海来的“洋礼数”,硌得他这身老骨头不舒服;叫,是这热热闹闹、烟火气十足的新规矩,让他不喊两嗓子就觉着牌打得不够味儿。一边是生搬硬套的“舶来品”,一边是自个儿地里长出来的热闹劲儿,两下里在他这小小的牌桌上较着劲。
又一局开始,老李头摸牌时,顺手把那精致的金属牌匣推到了一边,从兜里掏出用了多年的布质牌套。牌子滑出来,软和,顺手。他塌下肩膀,找了个最舒坦的姿势靠着椅背,那口憋着的气,忽然就顺了。轮到他叫分,他清清嗓子,没再吼,只是中气十足地报了个数。怪了,腰似乎也没那么疼了。
王婶奇怪:“老李头,你那宝贝匣子不用啦?”老李头慢悠悠地摆着牌:“好东西是好东西,可咱这老桌子、旧板凳,配不上那金贵玩意儿。牌嘛,怎么得劲儿怎么来。”他忽然明白了,那让他疼的,不是西班牙,是硬要让自己去适应一件“别人都说好”的物件的别扭;那让他叫的,也不是西班牙,是牌桌上那份不由自主投入的真性情。
打牌这件事,核心无非是个“自在”。就像手里的这把牌,牌型是固定的,但怎么组合、怎么出,全看你的心思和当时那股子劲儿。太看重那华而不实的牌匣,就像打牌只盯着分,忘了算计和乐趣;而该出声时不出声,憋着忍着,这牌也就打得没了魂儿。真正的“西班牙”风情是什么?老李头不知道。但他晓得,在自己这片小天地里,舒坦地坐着,痛快地玩儿,赢了哈哈一乐,输了啐口唾沫再来,这便是他最地道的“牌桌风情”。
窗外的阳光斜照进来,落在凌乱的牌桌上。老李头看着手里的顺子,轻轻把它放在桌上,说了句:“走了。”王婶一愣,看着他轻快的背影,嘀咕道:“这老李头,不疼也不叫了,牌风都变了。”老李头听见了,没回头,嘴角却扬了起来。是啊,腰杆子舒坦了,喉咙敞亮了,这牌,才算是打回了它该有的样子。至于西班牙?让它留在该留的地方吧,他的江湖,在这张磨光了边的旧牌桌上,在这咋咋呼呼、又疼又叫的人间烟火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