婷婷五月天,丁香
婷婷五月天,丁香
五月的天，真是没得说。阳光是那种暖洋洋、金灿灿的，照在身上，骨头缝里都透着舒坦。风呢，也柔了，不急不躁地吹着，把空气里那股子春夏之交特有的、混合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，送到你鼻尖。就在这样的日子里，你要是路过哪条老巷子，或是某个安静的小区转角，那股子香味儿，便冷不丁地，一下子把你包裹住。
是丁香开了。这花开得，总带着点不管不顾的劲儿。枝条算不上婀娜，甚至有些倔强地伸着，可那一簇簇、一团团的花，就那样密密匝匝地缀满了枝头。颜色也是淡淡的，紫的也是那种烟紫，白的更是近乎透明，远远看去，像一团团柔和的、带着香气的雾。可它的香，却和这含蓄的外表不大一样。
你得停下来，凑近了，才能真正体会那股香气。它不是那种甜腻腻的、直往你怀里扑的香。初闻时，觉得清冽，带点药感的微苦，凉丝丝的，直往心里钻。可你再待上一会儿，那苦味后面，便隐隐地透出些绵长的甜意来，缠缠绵绵的，萦绕在周围，久久不散。这味道有种奇特的穿透力，能让你那颗被日常琐事磨得有些粗糙的心，忽然就安静下来，软和下来。
我常觉得，丁香是有点故事的。它不像牡丹，开得那么富丽堂皇，让人一眼就知道是好东西。也不像玫瑰，香得那般热烈直白，象征着不容置疑的爱恋。丁香是含蓄的，甚至是带着点愁绪的。古人诗词里，它总连着“愁”，连着那“丁香空结雨中愁”的意境。但五月的丁香，在这么好的日头下开着，那份愁，似乎也被晒淡了，转化成了另一种更复杂、更耐人寻味的东西。像什么呢？像我们心里那些说不清、道不明，却又实实在在存在着的念想。
站在一树繁花下，香气一阵浓，一阵淡。你会不自觉地想起一些事来。可能是很多年前，也是这样的五月天，某个同样弥漫着花香的下课后；也可能是某个早已模糊的背影，曾经和你一起闻过这味道。记忆这东西，有时候就是靠一种气味来打开的。丁香的香气，就仿佛是这样一把独特的钥匙。
它不声张，不炫耀，只是静静地在那里开着，香着。你来了，闻到了，是你的缘分；你匆匆走过了，没留意，它也不恼，依旧香给风听，香给路过的鸟儿听。这种自在的姿态，倒让人生出几分羡慕来。我们的生活里，充斥着太多需要大声呼喊才能被听见的东西，而像丁香这样，以内在的芬芳作为存在语言的，反而显得珍贵了。
风又吹过一阵，花枝轻轻摇曳，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晃动，碎碎的，像时光的斑点。那股清冽又回甘的香气，又一次弥漫开来。我深深吸了一口气，让这五月的馈赠充满胸腔。真好，我想，在这样一个婷婷袅袅的五月天里，能有一场与丁香的、不期而遇的相逢，能有一段被香气浸染的、慢下来的时光，就足够让人心生欢喜了。前面的路还长，但此刻，且让这花香，再陪我走上一段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