埋在体内恶意地顶了顶
埋在体内恶意地顶了顶
老李觉得，最近这肩膀里头，像是住了个活物。不是那种隐隐作痛，是实实在在的，有个东西“埋”在里面。对，就是“埋”这个字儿，他觉得特别贴切。不发作的时候，安安静静，你几乎忘了它的存在。可一到阴雨天，或者他累着了，那东西就开始不安分。
他试着跟老伴儿描述：“不是肉疼，也不是骨头疼。是感觉里面……有个硬疙瘩，它自己有主意。冷不丁地，就往上那么一‘顶’。”他说到“顶”这个字，眉头会不自觉地皱紧，肩膀也跟着缩一下，好像真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用力杵了一下似的。那感觉来得突然，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“恶意”。不是尖锐的刺痛，而是一种沉闷的、带着嘲弄意味的钝痛，仿佛在提醒他：我在这儿呢，你别想舒坦。
去医院查了。片子拍了一堆，医生拿着看，说骨头没事，韧带也还行，有点劳损，开了点膏药和止痛片。老李贴着膏药，药味儿熏得人头晕，可那“恶意”的顶撞，隔叁差五还是来。他跟医生强调那种“被顶”的感觉，年轻的医生推推眼镜，在病历上写下“患者自觉有异物感”，然后嘱咐多休息。老李拿着病历出来，太阳明晃晃的，他心里却有点发闷。他觉得医生没完全懂。那不是简单的“异物感”，那感觉是……有情绪的。
这玩意儿，成了他心里的一个“暗桩”。看不见，摸不着，但你知道它在那儿，深深地杵着。他有时候想，是不是自己年轻时太拼，身体记了仇，现在一点点还回来？当年扛大包，一两百斤的货物上肩，咬着牙也就走了。那时候身体多听话啊，累是累，睡一觉，第二天照样生龙活虎。现在呢，就这么个小小的“暗桩”，就把他拿捏得死死的。
它挺会挑时候。儿子一家周末要回来吃饭，老伴儿一大早就在厨房忙活，让他去超市买瓶好点的料酒。他走到半路，正想着是买花雕还是陈酿，左边肩膀里头，那东西毫无征兆地、结结实实地往上“顶”了一下。疼得他“嘶”地吸了口凉气，差点没拿住手里的环保袋。他只能停下，靠在路边绿化带的栏杆上，等那阵带着恶意的钝痛慢慢过去。他看着马路上车来车往，年轻人步履匆匆，忽然就觉得，自己像个出了故障的旧机器，某个零件里藏了根生锈的钉子，时不时就冒出来扎你一下。
这“暗桩”甚至改变了他的性格。以前他是个爱张罗的人，现在朋友叫去爬山钓鱼，他总是犹豫。不是不想去，是怕那“东西”在半道上给他难堪。他开始下意识地保护左边身体，睡觉不敢压着，穿衣服先伸右胳膊。老伴儿说他变得有点“疑神疑鬼”。他没法辩解，那种被内部攻击的感觉，没经历过的人，很难体会。那是一种很私密的、持续的消耗。
有天夜里，他又被“顶”醒了。房间里黑漆漆的，只有窗外一点路灯的光晕。疼痛慢慢褪去，留下一种酸胀的余韵。他躺着没动，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念头：这个“暗桩”，会不会就是他这辈子积攒下来的、那些说不出的累、咽下的气、硬扛的苦，它们没有消失，反而在身体里找了个角落，悄悄凝结成了这么个有“恶意”的东西？它不说话，只用这种最直接、最物理的方式，提醒他那些过去的存在。
这么一想，他反倒有点平静了。第二天，他没再急着贴膏药。他慢慢走到小区里的健身角，找了个最低的单杠，试着非常非常缓慢地，把手臂往上抬。很吃力，关节嘎吱轻响，那“暗桩”区域紧紧绷着，发出警告。但他没停，一点一点地，感受着肌肉的拉伸，感受着那个“埋”着东西的地方，在轻微的对抗中发热。他知道它还在，也许一直都会在。但或许，除了忍受它“恶意”的顶撞，他也能试着，慢慢和这个身体里的“老住户”，达成某种程度的和解。至少，让那“顶”的力道，别再那么猝不及防，那么充满恶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