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色时看夜探女儿国小说
上色时看夜探女儿国小说
这事儿说起来有点怪。我最近迷上了给黑白线稿上色，就是那种老连环画似的线描图。调色盘在屏幕上晕开，一点一点填满那些空白，心里特别静。可偏偏这时候，我爱在旁边放点有声小说听，手耳各忙各的，互不耽误。昨晚找来找去，点开了一部叫《夜探女儿国》的老派志怪小说。这一听，手里的颜色，好像就有点不听使唤了。
故事讲的是个书生，误入一个只有女子的国度。说书人的声音压得低，背景音效里总有似有若无的水声和风声。我正给一幅古风楼阁的窗棂涂朱红色，听到书中描写那女儿国中雾气弥漫的街市，街上女子皆着素色衣裙，行踪飘忽。我手腕一顿，鬼使神差地，就把刚调好的、挺鲜艳的朱红给撤了，换上了种灰蒙蒙的、带点青调的粉。涂上去，那窗棂顿时就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，像是褪了色的旧梦，又像隔着雨雾看的灯。这算不算是“听觉影响视觉”？我自己也觉得挺有意思。
上色这活儿，讲究个心境。你心里想着明媚，笔下就是亮堂的；若是心里悬着故事里的悬念，那颜色自然就往沉郁、暧昧里走。听到关键处，说那书生发现城中女子似乎惧怕某个禁地，每当夜色最深时，便有幽幽歌声传来。我正给图上远处的山峦渲染夜色。原本计划是用普蓝加深黑，做出个厚重的夜空。可耳机里的歌声描写（虽然只是说书人的模拟）一出来，我手指一动，却在蓝色里掺进了极少量的、几乎察觉不到的暗紫和银灰。刷上去再看，那山峦的剪影和夜空交融处，竟泛着一种活物呼吸般的、极微弱的流光，仿佛真藏着什么说不出口的秘密。这大概就是所谓的“氛围感”吧，被声音给硬生生“催”了出来。
最入神的一段，是书生终于鼓足勇气，趁夜去探那歌声来源。说书人把脚步声、心跳声、还有那越来越清晰的、非人非仙的吟唱，都揉在了一起。我手底下正在处理一幅最重要的画面中心——一个空荡荡的临水高台。该给它上什么色？按照常规，月色下的水边台阁，无非是冷白、淡蓝、墨绿这些。可那一刻，我被故事攥住了，总觉得那高台不该是“死”的。我调了一种非常古怪的颜色，像是被水泡久了的月白，又像是晨曦到来前最后一刻的深青，在边缘处，还用极细的笔触，扫上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、暖昧的橘调——仿佛是远处灯笼将熄未熄时，最后那一点光，映过去的残影。涂完一看，那高台顿时就有了故事：它好像在等待什么，又好像刚刚送走了什么；它既是场景，也像个沉默的见证者。
等我一章听完，回过神来审视整幅画，自己也有些惊讶。这完全不是我起初构思的样子了。没有鲜亮的色彩，整体笼罩在一种潮湿的、朦胧的、充满叙事性的色调里。画是安静的，但看着它，耳朵里好像又能回响起那些脚步声和若隐若现的歌声。这感觉挺奇妙的，好像我不是在单纯上色，而是在用颜色，翻译我听到的那个世界。那个“女儿国”的怪诞与魅影，没有直接画出来，却通过色彩的微妙情绪，渗进了这幅本来毫不相干的画里。
关掉音频，屋里一下子静了。只有屏幕上的画，幽幽地散发着它刚刚诞生的、混合着声音记忆的色彩。我靠在椅背上想，有时候，专注做一件事，旁边开着另一个看似无关的频道，两者反而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化学反应。手上的功夫，和耳里的故事，在某个深层的意识里悄悄握了手，合作完成了一次谁也没预料到的创作。下次上色，该听个什么故事好呢？或许，换个热闹的武侠评书，这幅画的命运，又会截然不同了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