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考后妈妈兑现了承诺
高考后妈妈兑现了承诺
查分那天傍晚，家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。我手指颤抖着点开网页，那串数字跳出来的时候，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，随即是巨大的空白。紧接着，厨房传来“哐当”一声响——是妈妈手里的锅铲掉地上了。她没顾上捡，湿着手就跑过来，一把抱住我，肩膀抖得厉害。我听见她带着哭腔，反复念叨着一句话：“成了，成了，妈答应你的事，该兑现了。”
这承诺，得追溯到两年前那个闷热的夏夜。高二期末考，我物理又考砸了，心情跌到谷底。妈妈坐在我床边，手里摇着蒲扇，一下，又一下。她忽然说：“妈知道你累。这么着，等你高考完，甭管考成啥样，妈都带你去看看真的草原，就咱们俩，去你念叨了好多年的呼伦贝尔。”她说这话时，眼睛里有光，那种光我很少见到，像是透过我，看到了很远的地方。那晚，草原成了我疲惫青春里一个飘渺又坚实的梦。后来无数个刷题到凌晨的夜晚，书桌一角贴着的草原照片，就是我的灯塔。
可当真考完了，分数也理想，我反而有点怯了。家里条件一直紧巴巴的，爸爸常年在外面打工，妈妈那点工资要应付全家开销。旅游？这听起来太奢侈了。我开始琢磨着怎么跟妈妈说，要不就算了，就近玩玩也行。可妈妈这回出奇地“固执”。
出发前一周，她神秘兮兮地拿出一个铁皮盒子，是我小时候装糖果的那个，锈迹斑斑。她打开，里面是一摞摞码得整整齐齐的钞票，有百元的，更多是十块、二十块的。“你高叁这一年，妈接了给服装厂钉扣子的零活。”她语气平常，就像在说今天菜价多少，“晚上你下了晚自习回家，我哄你睡了，就在客厅干这个。钉一袋子五毛钱，攒着攒着，路费就够了。”我拿起一沓钱，那上面似乎还留着妈妈手指的温度，和无数个深夜里灯光的味道。我的心猛地一揪，说不出一句话。
飞机转火车，再坐上开往草原深处的巴车。当无边的绿海第一次撞进视线，我和妈妈同时“哇”了一声。我们并排站在一个小坡上，风毫无阻挡地吹过来，带着青草和泥土的腥气。妈妈的头发被吹得很乱，她眯着眼，望着天边压得很低的云朵，忽然笑了：“真敞亮啊。比我想象的还得劲儿。”那一刻，她不像我妈，倒像个第一次出远门的小姑娘。
在草原的那几天，时间慢了下来。我们骑了马，马走得慢，妈妈紧张得攥紧缰绳，背挺得笔直，可嘴角一直是上扬的。我们住在牧民的蒙古包里，晚上一起裹着厚毯子看星星。银河低垂，仿佛一伸手就能掬一把碎钻。妈妈轻声说：“你看，这天地多大。人哪，不能总盯着脚底下那点坑坑洼洼，得时不时抬起头，看看这么远、这么好的地方。”我侧过头，星光落在她眼角细密的皱纹里，那些皱纹，好像也变成了光芒的一部分。
这趟旅行，与其说是妈妈在兑现一个承诺，不如说她在完成一项庄重的生命仪式。她用一个具体而艰难的行动，告诉我两件事：第一，言语有重量，说出口的爱与诺言，值得用汗水去灌注成型；第二，平凡生活里，总要为自己、为所爱的人，蓄意地去创造一些闪光的、超越柴米油盐的高光时刻。这些时刻，会成为我们心里压舱的石，无论未来遇到多大的风浪，只要想起草原上那阵风，心就能稳下来。
回程的火车上，妈妈靠着窗睡着了，手里还攥着一个小布袋，里面是在草原上捡的几块光滑的石头。我看着她的睡颜，忽然明白了。这场旅行，不仅是我的成人礼，或许更是她对自己的一次犒赏与交代。她用两年的默默穿针引线，为自己缝制了一袭自由的袍，也为我的人生，织进了最辽阔的底色。车窗外，风景呼啸而过，而我心里那片草原，正在稳稳地扎根，永远绿意盎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