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镇火车站附近站街,北镇车站旁街景
傍晚五点半,北镇火车站钟声敲响时,我正站在出站口的榕树下等朋友。夕阳把米黄色的站房染成蜂蜜色,拉杆箱轮子与水泥地摩擦声此起彼伏。
穿碎花裙的姑娘踮脚张望着,手里举着接站牌;卖烤红薯的大叔掀开铁桶,白雾裹着甜香飘过来。忽然有人拍我肩膀,转头看见老同学咧着嘴:“看啥这么入神?走,带你认认新修的站前路。”
转角遇到旧时光
穿过出租车停靠区,拐进车站东侧巷子,景象突然变了样。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,墙面剥落处露出暗红色砖块。五金店老板坐在竹椅上摇蒲扇,收音机放着《牡丹亭》。最让我愣住的是巷子中段——整面墙上爬满凌霄花,橙红色的花朵在风里摇晃,像给老城打了条新领带。
“没想到吧?”老同学用脚尖点点地:“当年咱翻墙逃课买汽水的地方。”我这才认出杂货店绿漆门框,二十年前冰柜里还躺着两毛钱的香蕉先生雪糕。现在老板娘正给游客指路,说话时眼角的皱纹挤成小括号。
穿校服的男孩跑过身边,书包侧袋晃荡着矿泉水。他停在墙根广告栏前,踮脚看褪色的列车时刻表。这个动作让我想起第一次出远读大学,父亲就在这个位置往我背包塞茶叶蛋。那时站前广场还没装霓虹灯,只有两排梧桐守望着聚散离合。
炊烟升起的地方
再往深处走,空气里混进豆瓣酱的咸香。菜市场入口摆着竹编簸箕,嫩黄瓜顶着黄花堆成小山。穿围裙的大婶蹲在摊位前择空心菜,突然抬头朝二楼喊:“毛豆下锅啦!”晾衣绳上的衬衫应声晃动,某扇窗户飘下葱花爆锅的滋啦声。
老同学指着巷尾红砖房:“记得王奶奶的糍粑不?现在她孙女接班了。”铁皮车前围着几个年轻人,女孩麻利地翻动糯米团,芝麻粉沾在围裙口袋上。我们买了两块,咬下去满口花生碎,还是用搪瓷碗装白糖。
叁轮车铃铛叮当响过,送货师傅扯嗓子提醒让道。二楼阳台的绿萝垂到车顶,花盆边沿停着白粉蝶。这种烟火气让人踏实,就像候车厅永远亮着的售票窗口,你知道无论多晚抵达,总有人间灯火等着。
夜色渐浓时往回走,火车站霓虹灯牌已亮起。出站口涌出新的人潮,接站族的手机屏幕连成星海。我们站在榕树下看列车信息板翻页,红字滚动着开往郑州、昆明、哈尔滨的班次。
朋友突然碰碰我手肘:“看那个穿铁路制服的大爷。”检票闸机旁,老工作人员正弯腰帮抱小孩的妇女拎行李。他胸牌反着光,背影融入米黄色站房,像枚使用多年的行李标签。
晚风送来烤红薯的焦香,混着远处飘来的栀子花气息。车站钟声再次敲响,青石板路上我们的影子渐渐拉长。或许明天又有哪面老墙会消失,但此刻巷子里的凌霄花还在开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