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人人看操
人人人看操
每天清晨六点半，小区旁边的体育场就准时“活”过来了。这景象，说壮观一点不过分。塑胶跑道上，密密匝匝的人流，有快有慢，像一条缓慢涌动的河。中间的足球场草坪上，更是热闹，东一簇西一堆，全是锻炼的人。打太极的，动作慢得像电影慢放；跳健身操的，音乐节奏咚咚响；还有纯粹散步聊天的，声音混在一起，嗡嗡地，隔老远就能听见。
我习惯站在看台最高那一层，往下望。从这个角度看下去，挺有意思的。那些移动的身影，变小了，也变简单了，成了一个个有规律运动的点。你会发觉，这“看操”本身，比“做操”还耐琢磨。看什么呢？开始可能就是看个热闹，看那片攒动的人头，感受那股子蓬勃的生命劲儿。但看着看着，心思就不一样了。
你看那个穿红运动衫的老爷子，天天雷打不动，在固定地方打拳。他的动作不快，但极其认真，一招一式，有板有眼。他身边偶尔有跑步的年轻人嗖地掠过，带起一阵风，可他眼皮都不抬一下，完全沉在自己的节奏里。这大概就是一种“定力”吧。外面世界再匆忙，他心里有自己的谱，自己的拍子。这种定力，不是谁都有的。
再看那边跳操的方阵，领队的阿姨精神头十足，后面跟着的，有跟得上的，也有手脚不太协调、总是慢半拍的。可你看她们脸上，大都挂着笑，汗津津的，却很开心。没人笑话谁动作不标准，在这个清晨的场子里，动起来，出点汗，本身就是一种成功。这让我想起，很多事啊，一开始总想着要完美，要标准，结果吓得自己不敢动。其实呢，像这些阿姨一样，先跟着动起来，融入那个氛围，可能更重要。这是一种“参与感”，先有参与，才有后来的熟练和精进。
跑道上的人就更丰富了。有戴着专业装备、配速稳定的“大神”，呼哧呼哧地超越一圈又一圈；也有跑跑走走、喘着粗气但坚持着的“新手”。有意思的是，这两种人很少互相干扰。“大神”们专注自己的节奏和呼吸，“新手”们则按自己的体力来。跑道很宽，容得下不同的速度。这多像我们的生活啊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赛道，自己的速度。盯着别人的节奏跑，自己容易乱；找到自己舒服的、能坚持下去的步子，才是长远之计。这需要一点“自我认知”，知道自己几斤几两，也知道自己要往哪儿去。
看着看着，我有时候会走神。这满场的人，褪去了平时的身份——哪个是公司经理，哪个是退休教师，哪个是送完孩子的主妇——在这里，他们都简化成了“锻炼的人”。这种简化，有种奇特的力量。烦恼啊，压力啊，好像也跟着汗水一起，暂时蒸发了。大家为一个简单的目标而来：活动筋骨，图个健康。这种简单和直接，在别处还真不好找。
太阳渐渐爬高，金色的光铺满了整个场地。人潮开始慢慢退去，各自收拾东西，准备回归到那个复杂的世界里去。体育场渐渐安静下来，但空气里还留着那股热腾腾的生气。我站起身，拍拍裤子上的灰。看了这么久，腿脚好像也坐僵了。要不，明天我也别光看了，下去跟着走两圈？融入那片流动的、生机勃勃的“人河”里，感觉应该也不错。
这“人人人看操”，看的是别人的生活片段，想的，倒是自己的那点事儿。场子里的“定力”、简单的“参与感”、对自身节奏的“认知”，这些看似平常的东西，或许才是那片热闹景象底下，真正耐看的内核。明天，或许该换种身份去体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