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山巷子里两百块钱的爱情,窄巷两百元情缘
起风时相遇
秋末的白山巷总飘着糖炒栗子的焦香,老墙根的霉斑像浸了水的信纸,晕开深浅不一的褐。李暮蹲在裁缝铺台阶上数硬币,掌心里二百叁十七个钢镚堆成小山——这是他送完今天最后一份外卖的全部收入。巷口忽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,穿米色连衣裙的姑娘扶着共享单车,车筐里散落着文件纸,正随风往阴沟里钻。
“哎!等等!”李暮叁步并两步冲过去,皮鞋踩进积水洼也顾不上。他们手忙脚乱追着础4纸,像在捕捉一群受惊的白鸽。当最后一张压在搪瓷盆底被抢救回来时,姑娘额发沾了梧桐絮,喘着气笑:“差点明天就得交辞职报告。”
暮色沉进青石板缝里,她执意要请喝奶茶。李暮指着对面亮红灯的二手房中介:“他们奶茶卖二十五,够我买五双劳保手套。”最后两人坐在兰州拉面馆里,氤氲水汽模糊了玻璃窗。她叫沉眠,刚在广告公司转正,今天被房东赶出来,行李箱还立在面馆墙角。
“押金纠纷?”李暮把辣椒油推过去。沉眠摇头,吸溜着面条含混地说:“房东儿子要结婚。”热汤熏得她鼻尖发红,“现在找房得先押叁付一,我...”话没说完,手机弹出信用卡逾期提醒。李暮盯着碗里浮沉的香菜,突然把裤袋里那堆硬币哗啦啦倒在桌上:“先租我家阁楼?二百块。”
阁楼星辰与霉斑
所谓阁楼其实是个斜顶储藏室,站直会撞到横梁。沉眠的高跟鞋塞不进吱呀作响的鞋柜,只好并排摆在李暮的旧球鞋旁。她坚持签简易合同,用眉笔在收据背面写“今收到贰佰圆整”,撕下来时不小心带出一道弯弯的划痕。
第一周相安无事。他清晨六点接单,她熬夜改笔笔罢,两人像错峰的候鸟。直到某天暴雨淹了供电箱,烛光里谁先说起童年偷枇杷的往事已经记不清,只记得沉眠笑时虎牙很尖,李暮的烟灰掉在了搪瓷缸里。
转折发生在初雪夜。沉眠抱着笔电钻进他暖和的卧室:“借半张书桌行不行?”她发梢的茉莉味洗发水,和他常用的硫磺皂气味在暖气片上方交融。等回过神,两人已经挤在折迭桌两侧,她改着第28版方案,他刷着永远刷不完的差评。
“客户说濒辞驳辞要大要闪要会转。”沉眠突然把脸埋进臂弯,声音闷闷的,“像小时候电视雪花。”李暮起身翻出铁皮盒,里面装着跑遍全城收集的糖纸,在台灯下铺开粼粼的彩光。他抽走她的鼠标,把玫红色糖纸覆在电脑摄像头前:“这样?”
投影在墙上的公司标志突然温柔起来,光斑随着糖纸褶皱流淌。沉眠怔怔看着,眼泪砸在空格键上。后来那个方案通过时,客户特意表扬“有朦胧的诗意”。
往后的日子,阁楼时常漏雨。沉眠用脸盆接水,叮咚声里混杂着李暮念外卖评论的嗓音:“‘骑手差点把麻辣烫晃成清汤’——这哥们肯定不知道我当年在奶茶店摇过一千杯珍珠。”她趴在梯子顶端咯咯笑,震得铁皮桶哐当响。有次他发烧,朦胧间感觉额头上放着浸湿的毛巾,和一只很凉的手。
年关将近时,沉眠接到上海公司的录用通知。通知邮件抵达时,李暮正在修她高跟鞋的断跟,胶水粘了满手。那晚阁楼异常安静,她整理衣物的窸窣声像冬蚕啃食桑叶。
临行清晨,李暮往她行李箱侧袋塞进鼓囊囊的信封。沉眠在机场打开,里面是裁成碎片的欠条,每片都画着糖纸折的千纸鹤。她攥着这把彩色的碎纸,在登机口突然蹲下来,值机员慌张地问是否需要帮助。
叁个月后的黄昏,李暮发现门缝塞着汇款单。附言栏写着:买了你阁楼叁年租约。推开阁楼门的瞬间,风铃叮当作响——原本堆杂物的空间挂满糖纸串成的帘幕,正中央的旧木箱上,放着枚锈迹斑斑的钥匙。
而今穿过白山巷的风还在吹,有些故事沉在积水洼里,有些飘在晾衣绳上。偶尔有晚归的邻居看见,那间总亮着暖黄灯光的阁楼窗口,映着两个靠得很近的剪影。而对于那场窄巷两百元情缘的后续,或许都融进了今夜糖炒栗子摊升起的白雾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