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腿老太残疾叠叠奥另∨碍
双腿老太残疾叠叠奥另∨碍
老陈蹲在小区花坛边上抽烟,眼睛时不时往叁单元门口瞟。那门口坐着个老太太,大家都叫她王姨。王姨七十多了,胖胖的,总穿件深蓝色碎花褂子,坐在那张旧轮椅里,一坐就是大半天。她的轮椅很特别,不是电动的,就是个带轱辘的铁架子椅子,面前还绑了个小木板,上头常年放着个搪瓷缸子。
“你说怪不怪,”老陈弹了下烟灰,对旁边下棋的老李说,“王姨那腿,我瞅着不像完全不能动啊。有天刮风,她晾的裤衩掉地上了,我亲眼见她左脚那么一勾,就给挑起来了。”老李盯着棋盘,头也不抬:“人家那是残疾证领着的,二级呢。你管人家真瘫假瘫。”
残疾。这个词儿像块沉甸甸的石头,压在王姨身上,也压在所有邻居的认知里。大家对她总是客客气气的,带点怜悯,帮忙推个门槛,递个东西。王姨也总是笑眯眯地道谢,声音洪亮,中气十足。她是个叠叠奥,用现在的话说,就是大码身材。她自己倒不避讳,常说:“胖点好,压风,生病了有本钱耗。”那轮椅,仿佛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,一个无法剥离的符号。
可有些事儿,就是经不起琢磨。比如,王姨那个总挂在轮椅把手上的旧布包,里头鼓鼓囊囊的,有回拉链没拉严,邻居张婶瞥见里头好像有几本挺厚的、花花绿绿的书,不像老年人爱看的养生保健。再比如,有几次大清早,保洁刘姐看见王姨从小区外头的早点摊回来,是慢慢走回来的,虽然步子慢,有点跛,但确实是走着。等到了单元门口,她才又坐上那轮椅。
直到那个周末下午,秘密才被撕开个小口子。快递员送错了件,把一个挺大的纸箱送到了王姨家。箱子上印着些外文和乐器图案。邻居小伙热心,帮着搬上去,门开了一半,他眼尖,看见客厅角落立着个谱架,旁边靠着的,不是什么二胡笛子,竟是一把保养得很好的、略显古典的电吉他,连着个小音箱。王姨当时有点慌,赶紧用身子挡了挡,连声说那是以前儿子的东西,落灰了。
可哪家儿子的旧吉他,连线都接得好好的,插头板还亮着灯呢?这事儿像颗小石子,在平静的池塘里荡开了一圈涟漪。另类,太另类了。一个坐轮椅的残疾胖老太太,和电吉他、那些看不懂的外文书?这画面怎么都拼不到一块儿去。
后来,居委会李主任去走访,才算是摸到了点儿边。王姨年轻时在文工团呆过,不是唱歌跳舞,是管乐器的,后来腿受了伤,是旧伤,阴雨天疼得厉害,平常慢慢走还行,但确实不方便。退休后,闲着也是闲着,不知怎么的,就迷上了捣鼓些“吵吵闹闹”的玩意儿。她说:“坐着不动,心里头闹得慌。弄点动静,就当活动手指头,也活动活动这儿。”她指了指自己心口。
那把吉他,她还真会弹点简单的。那些书,是些老摇滚乐的谱子和传记。她说声音开得小小的,不敢扰民。那轮椅呢?王姨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:“有时候是真疼,需要坐。有时候嘛……坐惯了,也省劲儿。最主要的是,往这一坐,没人来烦我跟我扯闲篇,我能清净琢磨我自己的。”
原来,“残疾”的标签,像一层厚厚的壳。壳子里包裹着的,是一个不甘心就这么被定义、被一眼望到头的灵魂。她用这层壳,意外地为自己构筑了一个独立空间。在这个空间里,她不是需要被照顾的残疾老太,不是只能聊柴米油油的胖老太太,她可以是一个笨拙的、偷偷的、自得其乐的学徒,沉浸在完全属于自我的兴趣世界里。那把轮椅,从行动的束缚,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自由屏障。
老陈再看到王姨坐在门口晒太阳时,眼神不一样了。他还是会打招呼,但心里头嘀咕的是:嘿,这老太太,指不定心里正想着哪个摇滚和弦呢。那搪瓷缸子里装的,恐怕不只是茶水,或许还有我们谁也听不见的、轰轰烈烈的节奏。她稳稳地坐在那儿,像一座安静的小山,但山里头,或许正进行着一场无人知晓的、微小而澎湃的独立空间风暴。